很喜歡退隱後的雨村三人組,但是這本幾乎沒待在雨村(ㄍ
前半突襲王盟,後半突襲大花兒,些許黑花
這本窗戶紙沒像之前的本早早連窗都沒了,稍微退了點,但感覺有退跟沒退沒兩樣_(:3 」∠ )_
***
第 一 章
一連下了好幾場大雨,整座村子濕漉漉的蒸起漫天白霧,喜來眠也沒了往常熱鬧,大廚與跑堂難得能喘口氣。
小動物們不喜毛皮沾濕,雨滴一落地就躲得飛快,毛茸茸的幾窩佔了半片江山。
吳邪捲著羊絨毬窩在躺椅上,發呆似的看了一下午的朦朧雨,但腦瓜子裡依舊轉個不停。
一下是苔蘚池子能不能多加塊千層石增加遠景,一下是悶油瓶巡山有沒有撐傘,這次小滿哥跟著應該不會跟丟。
目光隨著裹著枯葉的雨滴落到水窪中,又一個念頭浮出——他在山上有準時吃飯嗎?
「敢問郎君,回魂否?」
吳邪抬起眼皮,看著拉著躺椅一道窩過來的胖子,「咋?」
「我還當你看雨看到睡著,你瞅這白霧漫天的模樣,老子找個斜坡跳幾下都跟要準備飛升一樣。」胖子也被這好睡的天氣感染,打了個哈欠,語氣有些含糊,「問你晚上想吃啥,小哥明天才回來,今晚就咱們哥倆。」
「你瞧這雨,跟捅破天似的,一天比一天下得還誇張,小哥今晚真的在山上不下來?要不打個電話要他別待了?山洞還挺冷的。」
吳邪看著這雨似乎有越來越大的趨勢,還是免不了擔心在山上野的那個。
「小哥連劈大雷都敢往山上衝,這點雨他哪會放在眼裡,難得有個地兒能讓他滿山跑,讓他跑個過癮吧,還有你家四叔也跟著跑,說了明早回,沒事的。」胖子想到那位大祖宗的身手,搖頭笑了下,眼珠子一轉,望向另一個都快把自個捲成春捲的小祖宗,掐著嗓音開口:「問你件事。」
吳邪被胖子這一轉八起的破嗓子驚起一身雞皮疙瘩,「好好說話!小胖子被雞啄掉了不成?現在沒宮讓你進,要不我送你去小花那兒跟瞎子搶位置,剛好湊個解大官人與他的左右打手。」
「我呸!」胖子捲起袖子就想收拾這嘴賤的小混蛋,一瞅他眼下的青黑,又把袖子放下。
胖子嘖了聲,「你這狀況不對勁啊。」
「你才不對勁。」吳邪偏著腦袋瞅著胖子道:「我犯懶一天你就說我不對勁,難不成在你眼裡以前那個到處發瘋的工作狂才正常?」
胖子慢悠悠瞟了吳邪一眼,搓著手指止菸癮,「少來,你是為了誰發瘋真當胖爺不知道?咱哥倆沒啥不能說的,老子就想問問你,現在人帶回來了,你沒其他打算?」
吳邪看著身旁的胖子,伸手捏了捏他的肩膀,「胖子,我不會瞞你,我是真沒其他打算。」
「哼。」胖子一臉你繼續扯,老子就保持微笑看你瞎雞巴扯。
胖子只哼了一聲,但吳邪總覺得自己在這個『哼』字感受到了胖子滿腔一定要得到準確答案,否則就繼續煩死你的跩樣。
吳邪沒好氣的橫了他一眼刀,慢慢開口:「你也知道最後是我硬要跟著,從杭州一路死跟到了長白山,知道了本來要進門的是我⋯就被掐暈了。」
「醒來後我唯一的念頭,就是不計一切代價也要在這十年內把所有阻礙都掃空,然後接他回家。」
吳邪望向胖子的眼神很深很沉,胖子在那一剎那,彷彿看見了當年傷痕累累的吳邪。
「那時你們幾個都覺得我瘋了,瞎子每次見到我都要拽去做身體檢查,連跟了我最久的王盟都認為我已經執著到生了心魔。」
「或許那幾年我的腦子是真的不太正常,因為那時候的我,不能是以前的吳邪。」
吳邪垂眸看著手上那十七道刀疤,平淡道:「這不都熬過來了,人也如約接了回來。他自由了,其它的⋯⋯我就不再多想,他好好的在我身邊就行了。」
吳邪覺得自己已經說得簡單明瞭,瞅向胖子,他胖爺已經不是保持微笑聽你扯淡,而是一臉想把你跟根棍兒一樣給撅了。
吳邪:「???」
胖子抹了一把臉,看著吳邪又恢復成往日懶蛋的模樣,悄悄嘆了一口氣,「就沒其他念頭?你知道我說的不是有沒有吃飯、去巡山有沒有準時回家這種老媽子似的操心念頭。以前總有起過吧?哎,剛認識你的時候賊精賊精的小少爺多好逗啊。」
吳邪推開胖子要掐過來的肥爪子,知道這話題是躲不過,嘆了一口氣老實招了,「好吧,當年的確想過,我那時是真的挺傻挺天眞的,這麼一個長得帥背景神秘又那麼強大的金大腿,每次只要一看見他,心底的小狗就撒歡得四處蹦蹦跳跳,一晃眼十幾年過了,小狗早就縮回窩裡趴著了。」
「你這態度不對啊,怎麼跟老僧入定一樣?咱們激情點!快叫小狗從窩裡跳出來撒歡!快!」胖子一把拽著吳邪的肩搖晃了起來。
西藏獚蹦著小短腿從躺椅邊緣探頭,「汪?」
「不是叫你這隻小狗!」胖子拎起這小東西放到吳邪懷裡,氣得對空氣打拳。
吳邪看著懷裡一臉問號的小東西笑了下,「反正就是這樣,胖子你別瞎湊熱鬧,現在這樣的相處模式就很好,也不需要再改變。你瞅瞅這片江山,咱們挖的是庭院,砍的是竹子,總比以前砍人挖粽子來得好吧?至少沒這麼陰間了,也不用怕哪天被雷子攆著滿山跑。胖大廚,閒著沒事兒幹,多琢磨琢磨新菜單吧。」
「知道你向來主意大,我不逼你了。」胖子猶豫再三還是問了句:「我就再問最後一句,還能讓小狗出窩不?」
吳邪知道胖子的意思,舉起西藏獚的小爪子在胖子的額頭蓋了個印,「小狗累了,讓他趴窩吧。」
胖子拿這小祖宗沒輒,他也清楚知道那十年對吳邪不可能一點影響都沒有,身上的傷能恢復,心底的傷還需要更多的時間沈澱。
胖子嘆了一口氣,起身伸了個懶腰,「晚上簡單煮個麵吧,辣子不能多碰,給你加個蛋!」
退隱後這一天天的不是琢磨改造哪處院落,就是餵雞擼貓逗狗,還有開店搞錢,再這麼心如止水下去⋯⋯
嘖,把天真灌醉直接脫光送到小哥面前,胖爺會不會被兩人雙打?
胖子邊走邊唉聲嘆氣,一拐彎就看到立在圍牆旁的身影,差點一嗓子嚎出聲。
張起靈垂眸靠在後院牆邊,不知站在這多久,沿著屋瓦落下的雨滴淋濕他半個肩膀,一道去巡山的小滿哥坐在張起靈腳邊對著胖子搖了搖尾巴打招呼。
胖子嘶了聲,心想這點距離什麼都聽得一清二楚,還來不及開口打圓場,張起靈逕自繞過胖子走向吳邪的位置,經過胖子身邊還拍了下他的肩膀。
胖子:「?」這啥意思?
胖子低頭望著小滿哥,悄聲問:「你們怎麼提早回來?雨大不好跑山?」
小滿哥轉身用前爪拍了下角落的袋子,胖子一眼就看到開口冒出半個傘蓋,「菌子?小哥好樣的,他摘的菌子吃了應該不會看見七彩小人跳森巴!有這寶貝,晚上還吃啥麵啊,燉個菌子鍋才對。」
回頭看了一眼張起靈的背影,胖子想,小哥回來了,小狗總有一天會從窩裡醒來,他急得跳腳也沒用。
胖子低頭看著小滿哥咧嘴笑了下:「四叔,咱們不去打擾你大侄子,肉乾晾得正好,嚐一塊評價評價?」
小滿哥晃著尾巴輕快地朝廚房走去,胖子樂呵呵地捧著那一大袋菌子跟著走。
*
胖子離開後,吳邪又望著霧濛濛的雨幕發愣,手無意識地搓著西藏獚一身鬆軟的毛,把狗擼得蓬鬆鬆的更像一團球,直到身旁的小馬札上多了個身影,吳邪才回過神。
吳邪疑惑地看著身旁突然冒出不應該在這時候出現的男人,遲疑了幾息才開口:「幻覺?」
張起靈:「⋯⋯」
西藏獚:「?」
狗都看不下去,哼唧了聲就從吳邪懷裡跳到張起靈腿上,從膝蓋順著小腿一路往下當滑梯溜到地板上,蹦噠著小短腿找他小滿爺爺去。
吳邪:「⋯⋯」
尷尬了。
兩人你看我,我瞅你,最後還是吳邪低頭笑了聲,「我還跟胖子說雨下得這麼大,還想催你早點回來。」
「看到很多菌子,不能久放就提前下山了。」
張起靈嗓音淡淡,目光從吳邪頸項邊的刀疤移到手上的那十幾條凹凸猙獰的舊跡。
吳邪怔了怔,轉過身縮進羊絨毬裡重新把自己捆成一條春卷,「跑一整天了,洗個澡歇會吧,那些菌子夠胖子他折騰了。」
「嗯。」
積水從屋瓦縫隙一滴滴的落下來,雨滴伴隨著另一道清淺的呼吸聲,吳邪裹著羊絨毬緩緩閉上眼。
第 二 章
這場暴雨至少還得下一整個星期,這陣子村裡沒什麼活動,也沒遊客冒雨過來,乾脆歇業一星期當放避雨假。
胖子看著新聞跑馬燈發佈的暴雨特報,叼著油條搖頭。
「沒想到南方冷起來是凍到骨頭縫都在發寒,起床的時候老子的膝蓋僵硬到差點以為被地下的老朋友上身了。要不弄幾個小太陽回來?喜來眠那處靠近門邊也挺凍的。」
吳邪摟著小滿哥取暖,聞言也嘆氣,「行,訂幾個,杭州好歹時間到就有供暖,福建哪來這玩意!全靠人肉撐著,冷氣的暖風還是不一樣。」
雙手搓著小滿哥胸前暖呼呼的冬毛,冬天小動物們都圓了一圈,手冷的時候看哪隻毛絨絨正好溜搭到身旁就拽來當個暖手寶。
「你多穿點,當心又咳。」
胖子看小滿哥雙眼放空的模樣,趕緊把在一旁玩球的西藏獚塞過去,「撒手吧,你四叔一臉即將要看破紅塵了,換一隻狗擼。」
「喔。」吳邪又揉了一把四叔英俊的狗頭,換另外一隻小傻狗抱著揉。
小滿哥起身甩了甩毛,跳下沙發回軟塌趴著,西藏獚一看小滿爺爺回窩去,也跟了過去。
「暖手寶都跑了,還好有這條小羊毬,走到哪窩到哪。」吳邪拉過他那條羊絨毬披上,隨口問了聲:「小哥呢?」
胖子拍掉手上的碎屑,也捲了條黃黑相間的毛毯,跟條肥蜜蜂似的攤在沙發上,「上山了,一大早村長帶了個跟班過來一趟,雨披包得臉都要看不清,想請小哥上山看看古村屋有沒有被這大雨影響,太老舊了,怕被這場大雨沖下來,讓他四處看看。」
「嗯。」吳邪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胖子看他這安靜的模樣,踢了一腳過去,「昨天小哥回來有說什麼?」
「?」吳邪不懂胖子這意思,搖搖頭,「沒有,我問他怎麼這次提早回來,他就說看到很多菌子,又不能久放就下山了。」
「噢。」胖蜜蜂又躺了回去,一嘆接著一嘆,心想這倆悶嘴葫蘆要愁死他胖爺了。
吳邪:「???」
死胖子嘆什麼氣啊?
*
到了下午悶油瓶還沒回來,吳邪披著羊絨毬坐在小馬札上,西藏獚窩在他腿上當暖手寶。
胖子也照著吳邪的模樣披上他那條黃黑胖蜜蜂毛毯拉過馬札坐在一旁,兩人安安靜靜的看著庭院的苔蘚池,時不時朝門口瞅。
胖子看著水面濺起一朵朵的小水花輕聲問:「要不咱們出門繞繞?玩個一星期,要回吳山居看看王盟還是要上北京找大花?或是漫無目的開車四處繞著周圍城市?」
吳邪看了胖子一眼,「兩隻狗能跟著走,雞怎麼辦?死了一隻你都要嚎喪了。」
胖子指著一旁的櫃子。
「材料都在櫃裡,你去弄個定時餵食器,一共設定七個桶,蓋上蓋子,時間到桶就墜落,飼料就會順勢落進食盆裡,他們就能感受到了天賜的饋贈。雞籠旁邊再用木架堆幾顆包菜,前頭拿活動木板擋住,他們想吃就得啄,吃完一顆後面又滾下一顆,天賜的餽贈又來了,多棒!」
吳邪聽完胖子這齣計畫直嘆氣,「我覺得那群雞還沒感受到天賜的饋贈就會先被桶砸死,他們已經習慣時間到就在食盆旁等吃的,剛好一桶下來就砸扁一群,七個桶剛好團滅,回來要是看見一地被砸死的雞,就換我拿桶砸你。」
胖子:「⋯⋯」
行叭。
吳邪想了想還是得請外援,「請鄰居幫忙餵吧,這活兒就交給你這社交暴徒去溝通,飼料包菜什麼的我們會先弄好,回來送個土產,再加上咱們家那莫名其妙紅起來的遠山凈兒應該夠了。」
胖子一聽吳邪埋汰遠山凈兒就開始撒潑,「遠山凈兒怎麼你了!人家憑實力紅的!快對咱們的酒瓶子道歉,你這麼嫌棄人家是釀不出好酒的!它們一傷心就發酵失敗,發酵失敗就臭了,臭了咱們就虧了,虧了咱們就少了一筆收入,少了一筆收入咱們就沒錢了,沒錢了就養不起狗養不起雞養不起苔蘚養不起小哥!」
「好好好,遠山凈兒對不起,是我嘴賤,請您好好發酵,下一季還得靠您發威了。」吳邪說完朝著埋著遠山凈兒的位置合掌拜了拜。
胖子終於滿意了,轉回正題上,「到底去不去!」
吳邪想了想這幾個月在喜來眠幹的各種活兒,也挺久沒四處跑,隨即點頭同意,「行,等小哥回來問問他想去哪,但這陣子附近的城市也差不多是這種天氣,得帶上防水外套。」
胖子擺擺手,「衝鋒衣就夠了,也不是沒有冒雨四處奔走,咱們當年什麼鬼天氣都遇過,鞋子穿以往上山下海那種的就行了。哎,穿上身感覺就像是要懷念一下老本行,要不帶根鏟?」
吳邪:「⋯⋯」
神他媽帶根鏟!
吳邪窩在馬扎上艱難的抬起腳踹向胖子,「懂不懂什麼叫隱居!懂不懂什麼叫退休!你他媽還想帶根鏟!咱們家現在乾乾淨淨!一個黑戶、一節螺紋管都沒有!鏟你個窩窩頭!」
「哎哎哎!胖爺帶根鏟怎麼了,上山找花種啊,不是嚷著想把庭院旁邊的位置改一改?我去鏟花不行?老子就要鏟顆夾竹桃回來種!」
吳邪認真的搖了搖頭:「不行,雞會中毒。」
胖子嘶了聲,改口:「那鏟個芭蕉?種一株在雞窩附近,天然施肥還有蕉吃呢。」
「這個好。」
張起靈:「⋯⋯」
三秒前要打起來,三秒後種芭蕉。
吳邪看到大門口的人影,趕緊招手:「小哥快進來!怎麼去這麼久?」
「村長派這什麼活啊,撐傘也能淋得渾身濕,餓了吧?我去煮菌子麵,很快就好。」胖子接過傘就去廚房煮麵。
吳邪接過他濕透的外套,催促道:「快去換衣服,太冷就先去沖個熱水澡別著涼了。」
張起靈看著胖子跟吳邪從懶蛋互毆模式恢復成火匝匝的模樣,眼底帶著笑去換衣服。
*
「所以上頭那些古村屋沒事吧?」胖子叼著菸看小哥吃完才開口。
張起靈搖搖頭,「有幾棟屋頂破損嚴重,但沒到會被沖垮的地步。」
胖子跟吳邪互看一眼,那村長找悶油瓶上山巡邏幹啥?
張起靈看懂他倆這眼神的意思,想了下才開口:「那附近有人留下東西。」
胖子想起跟在村長身後的人,雖然用雨披包得扎實,看那身姿髮型應該是個女的,琢磨片晌就搓著鬍茬子壞笑了聲。
「小哥你在那邊看見褲衩子還是套兒了?」
「死胖子把你那滿腦殼黃色廢料倒倒!」吳邪兩隻手扣住胖子腦門左右晃。
他們倆之前也跟悶油瓶溜搭過那處古村屋,四周破的跟廢墟一樣,要不是悶油瓶在身邊,那山頭的蚊子能把人給吸乾,在那偷情?血還挺足的。
張起靈點頭:「嗯,村屋口、廢石台、其中一棟古村屋的半傾灶台,村長給我一隻手機讓我拍下來,剛才拿手機還他。」
吳邪:「⋯⋯」
選這偷情地點真他媽重口味,辦完事沒被蚊子吸乾?
「跟著村長來的那個才是想請小哥上山巡邏的正主,不是老公找三兒就是懷疑男朋友。」胖子嘖了聲笑說真會玩。
看樣子是村長打算主持大局,缺個證物罷了。
偷情這事不關喜來眠三人組的事,吳邪看胖子不斷挑眉催促,也就直接問了,「小哥,這星期放假,一直被雨關在家裡也挺無聊的,我跟胖子想要不開車出去繞繞,你覺得要回杭州突襲檢查王盟,還是北上找小花跟瞎子?還是就沿著周邊城市晃?」
張起靈想了下,望著吳邪道,「你想去哪都好。」
吳邪看他這話說得認真,也起了好奇,「如果三選一呢?」
張起靈看著他沒吭聲,但吳邪從那眼神看出來的意思還是一樣。
吳邪在心底輕搖了搖頭,要自己別想太多,這悶油瓶子哪會想得這麼複雜,三個人挪窩也是一塊挪,吳邪自個也覺得去哪都好,還是扔給胖子選吧。
胖子睜大眼在兩個兄弟身上轉,喲呵,小哥有進步啊。
「胖子你那賊眼再這麼賊溜轉老子就要戳下去了,你挑吧,我跟小哥都行。」
吳邪又把問題扔回給胖子。
「你丫的!」胖子嘖了聲,翻手機琢磨起路線,「帶狗自己開車比較方便,從這開到杭州快一點七個鐘,杭州再去北京最快也十三個鐘跑不掉,從北京開回來快一天,算起來一個位置停留一天半,剩下時間都在車上?這跟以前去下地的車程有什麼分別?你還阻止我帶鏟!」
吳邪:「⋯⋯」
搞半天你這死胖子還沒放棄帶鏟就是了。
第 三 章
三個人都不是磨嘰的性子,拍定了路線就各自整理。
吳邪先去跟四叔說要帶他們一塊出門,胖子去跟鄰居搞外交請他們早上來餵雞,悶油瓶琢磨一路要帶上車的東西。
正準備要上樓整理衣服,看到胖子撐著傘出門的背影,吳邪悄悄拉住悶油瓶,「咱們家舊裝備上回都被黎簇他們拿走,現在家裡除了雷管跟砍刀,其他裝備應該沒那麼齊全?」
張起靈點頭,吳邪正想鬆一口氣就聽見他張大爺淡淡道:「胖子出門前塞了一個袋子進後車廂,我看櫃底的短柄鋤跟鐵釺沒了。」
吳邪:「⋯⋯」
很好,除了鏟沒帶,其他都帶了。
吳邪深呼吸了幾下,本來想把胖子的短柄鋤跟鐵釺扔出來,想了想,算了,胖子搞不好是真想鋤個芭蕉回來。
悠悠地嘆了一口氣,「行,那就再多放把炫風鏟進去。」
張起靈默默地伸手貼在吳邪額頭上測溫度。
吳邪笑了下,「我沒發燒,咱們這一路都往大城市去,路上哪來的斗讓胖子刨?又不是真想坐穿牢底,他就想帶著裝備繞繞路過個癮罷了,那就帶吧,外表記得捆一下。」
張起靈點點頭就去收拾其他東西。
吳邪看了一圈就回屋裡收衣服,帶兩套就夠了,吳山居裡好像還有我們三個的換洗衣物。
等吳邪拎著行李袋下樓,胖子正好滿身菸味回來。
「胖子你掉菸館裡了?濃得我這鼻子都聞得到。」
胖子不用回頭都能知道小哥的眼刀子正不停的往自己身上扎,連忙脫了上衣扔出門,張起靈這才拎起吳邪整理好的行李袋放進車裡。
「你別說,還真的跟菸館沒兩樣,老婆回娘家探親去了,一幫子大老爺們湊一塊打麻將呢,菸抽得兇,嫌天冷又沒開窗,這不才進去待沒多久就跟醃入味一樣。」
吳邪扔了胖子那條蜜蜂毛毯過去,這一坨白花花的肥肉看了都覺得冷。
「都說好了?」
胖子比了個OK的手勢。「胖爺出馬你放心,他還打包票,等咱們回來一隻雞都不會少。至於遠山凈兒⋯」胖子撓了撓頭,「咱們存貨剩幾瓶了?」
吳邪想了下前天看的存貨紀錄,好像剩三瓶,新釀的還得等上三個月才能開賣。
「我大前天看應該是三瓶,咋了?這趟還想帶給小花他們。」
聽吳邪說剩三瓶還想帶去送人,胖子嘶了聲,「老子前一天摸黑拿了一瓶喝。」看張起靈放完行李回來趕緊問道:「小哥昨天有鄰居拿遠山凈兒嗎?」
張起靈點頭,「有,兩瓶。」
吳邪跟胖子互看一眼,胖子撓頭,「那就空了。」
這下吳邪知道肯定有鬼,對著胖子勾了勾手指,「你打算給幾瓶?幫忙餵雞一星期的謝禮一瓶不就就夠了?不是還會帶點浙江或是北京土產回來分?」
胖子哎了聲,老實招了。
「我不是說他們一幫大老爺們打麻將,聽見我們要出門一星期,一個個都說要來幫忙,還會順便打掃雞籠子,等咱們回來雞一分膘都不會少,那啥⋯正好七個人⋯⋯」
吳邪這下還有什麼不懂,胖子還敢說我敗家?自家招牌酒送人送得這麼大方,出門一趟七瓶酒就這麼送出去。
吳邪越想手越癢,瞇著眼上下掃著胖子看要往哪塊肉招呼過去。
胖子裹著小蜜蜂毛毯眼睛溜轉一圈,小哥雙手插在兜裡看著吳邪,看樣子是只要這渾小子一開口,族長的制裁就要來了。
胖子沈痛的在心底哀嚎男大不中留!但這話他可不敢嚎出來,老實認錯,「我錯了!一會兒去跟他們說得等新釀的釀熟了才能給。這趟司機老子當,這一路不會對吳老闆一句擠兌,還會伺候好咱們家四叔,喝醉了也不用小哥扛。」
吳邪聽完點點頭,「芭蕉還挖嗎?」
胖子一臉興奮,「挖!」
吳邪無奈的想,賊心不死。
胖子一把勾住吳邪的肩笑了聲,「我去跟他們講一下酒得等三個月,晚上簡單煮個菌子粥吧,其他菌子我已經處理完了。」
「明天幾點出發?」
胖子看著掛鐘琢磨車程。
「開七個鐘頭,咱們天一亮就走,中午前能到,突襲吳山居的好時間。」
「行。」吳邪點點頭,繼續收拾胖子落下的充電線。
等胖子穿好衣服火匝匝的衝出門,吳邪已經把要帶的都扔進包裡,不該帶的也躺在後車廂裡,明天人跟狗直接上車就得了。
轉身就撲向沙發上攤著,半撐著頭看悶油瓶幫小滿哥梳毛。
西藏獚身子小,心還挺大的,在悶油瓶腳邊不斷跳著想爬上去要人家抱。
吳邪看那搖得飛快的小尾巴又手賤去撓他,「哎唷,誰家狗子腿那麼短,當初第一眼覺得你像倉鼠果然沒錯,愛鑽又愛跳,要不要幫你做個滾輪跑跑?」
西藏獚:「???」
狗生恥辱加一!
張起靈抬眸望了過來,一臉你怎麼又在欺負他?
吳邪衝悶油瓶咧嘴一笑。
心想這悶油瓶子被吳家的狗喜歡挺好的,可不是誰都能獲得吳家狗子們的貼貼,尤其是四叔,這老爺爺可挑人呢。
張起靈看著在沙發上又癱成張餅的吳邪,眼底帶著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笑意問了句:「如果酒有剩下,不帶給吳二白?」
吳邪:「?」
訝異的抬頭望向悶油瓶,吳邪心想他大爺可真難得會這麼問。
「送給小花瞎子王盟是想讓他們評價一下這一次的口感有沒有好一點。送給二叔,嘖,要怎麼說呢⋯⋯」
吳邪腦中浮現二叔那張不苟言笑的臉,整個人抖了下。
「感覺二叔收到酒後會覺得我已經窮到要釀酒來賣,還釀的這麼難喝,會紅一定是偷偷花錢找人宣傳假廣告,到時候肯定又要我收拾收拾滾回家。」
「不窮。」張起靈淡淡道。
吳邪看著他,還是老實道:「我覺得咱們賺到的錢不是被我亂花,就是被某些奇奇怪怪的阻礙或是吞金造景給吸走。到時候沒錢買菜只能嚼辣椒配飯了,搞不好連大米都沒錢買。」
「山上有食物。」
「也對,這裡水氣足,山上那麼多菌子,還有各種果子跟筍子呢。」吳邪配合的跟著清點。
張起靈補充:「山上小溪有魚能釣。」
吳邪點頭附和:「山頭還有鳥能打。」
「打住。」胖子站在門邊捂著心臟,看著自個兩兄弟顫抖著開口:「咱們已經窮到要挖筍拔菇摘果釣魚打鳥了嗎?那些不是咱們平時嘴饞的零食?現在已經要變成主食了?老子就這麼賒了七瓶遠山出去⋯都是錢啊!」
張起靈:「⋯⋯」
吳邪:「⋯⋯」
想多了,嘴嗨而已。
第 四 章
啟明星還掛在天上,胖子摸黑蹲在吳邪床邊當起了人體鬧鈴,「起床啦,雞跟狗子都起來了,全家就剩你還沒醒,小哥都跑完一趟山了,趕緊起來刷牙洗臉,要睡到車上再睡。」
吳邪睡眼朦朧,抓住了胖子話中那一句,從被窩裡探出半張臉含糊地問:「他這算是晨跑還是夜跑啊?」
胖子想了下,小哥出門時連他也還沒醒,突然也有了同樣的疑惑,「晨夜跑?」
抓過手機上頭明晃晃的凌晨四點半,好傢伙,這悶油瓶究竟有沒有睡覺?
等吳邪收拾好下樓,兩隻狗都待在樓梯旁,正好一手一個擼了把毛腦袋,順帶被胖子塞了一口饅頭,差點被噎死。
看著窗外站在車旁發呆的悶油瓶也被胖子衝出去塞了一個饅頭,吳邪笑了笑拍掉手上碎屑,大喊了聲,「都準備好了?還有東西落下不?」
「燙死老子了!」胖子兩手甩著蒸籠大喊,「天真你把包子放保溫袋裡,在車上肚子餓能吃。」
吳邪趕緊拿過保溫袋去接包子,西藏獚聞到香味,緊緊跟在吳邪腳邊,惹得吳邪一邊跳著一邊大罵:「傻狗我走路的時候別貼在我的腳邊,一腳下去你就扁了!」
西藏獚發出了類似哼的鼻音,委屈的去找他小滿爺爺貼貼。
吳邪捧著熱騰騰的包子嘴角抽了抽,「你還敢哼!要是一個不小心,你就是我們吳家第一隻被主人踩扁的西藏獚了,丟不丟臉!」
張起靈咬著饅頭靠在車旁看著屋內人嚎狗跳,垂眸輕笑了聲。
吳邪拎著保溫袋走到車旁,還來不及問小哥要不要來一顆包子,小傻狗又蹦著小短腿黏在吳邪腳邊。
低頭瞧西藏獚嘴裡叼著東西,黑葡萄似的眼睛傻愣愣的直衝著他瞧,吳邪戳了下他的毛腦袋,「叼了球要帶著?」
吳邪話才剛說完,一塊肉乾就被放在吳邪的手上。
吳邪:「?」
啥意思?剛跟我賭氣,轉頭就來送肉乾和好?
小狗的心思真的很簡單,吳邪笑了下,直接將西藏獚抱起來放到衝鋒衣胸前的大口袋裡拍了拍,「乖,你吃。」
西藏獚抬起上半身跟自己主人蹭蹭鼻子,就縮回口袋嚼肉乾。
四叔太大隻不能坐副駕,被拍到兩百塊就沒了,他跟悶油瓶坐後面,西藏獚小小一隻倒是能繼續藏在吳邪外套裡。
「大門我鎖了,留了偏門讓他們進來餵雞,貴重物品都收好了?」胖子坐到駕駛座嘀咕了聲,「也不是不相信鄰居,還是要以防萬一,咱們辛辛苦苦蓋出來的家可寶貝著呢。」
吳邪關上門慢悠悠地開口:「沒事,咱們家最寶貝的全都在車上了。」
胖子咧嘴一笑,「沒錯。」
張起靈看了後照鏡一眼,正好跟吳邪視線對上。
吳邪愣了半晌,在那一眼看到的笑意應該不是自己眼花了?突然悶油瓶從一旁拿個小袋遞過來。
「小哥這啥?從山上帶下來的?」胖子瞟了一眼,是從家裡拿的袋子。
一打開,裡面躺了一瓶遠山凈兒,吳邪訝異地問,「不是賣光了?倉庫還有?」
張起靈道:「山頂。」
吳邪一聽山頂就想起來了,「啊!是死胖子當初說要在山頂埋了一瓶吸收日月精華,還塞了根老山蔘的那瓶?」
「臥槽!不是遠山凈兒是遠山蔘兒,這是經過半年日月精華溫養的!快快快,打開聞聞。」胖子樂得大叫。
張起靈也帶著好奇看過去,他今天跑山經過山頂,突然想到這裡還埋了一瓶,昨日吳邪雖然說吳二白會嫌棄他,但看得出來如果沒賣光,吳邪是想送瓶酒過去。
吳邪搓著手慢慢拔開塞子,一股濃郁的蔘味飄了出來,襯著酒味有股很補的感覺。
三人互看一眼,眼中都帶著拒絕。
吳邪默默的把瓶塞堵回去,認真的說:「這味兒適合二叔這種成熟的男人。」
張起靈點頭,「就送給吳二白。」
胖子握緊方向盤一臉正經,「沒錯,二爺壓得住蔘,胖爺還小。」
*
一路開到杭州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開到一半車程正好有個休息站,讓狗下車跑跑,順帶把包子分著吃了,保溫袋質量不錯,包子現在還溫熱著。
胖子嘴饞又去弄了盒泡麵,裡面加了兩根火腿腸跟蛋,吳邪搶了一根腸,切了一半塞給悶油瓶,「現在聞到這味兒都覺得身在火車上,奇怪的是在家裡煮泡麵就沒這感覺。」
胖子點頭,「的確啊,以前搭火車吃的都是這些玩意,你記不記得有一趟吃了至少六桶泡麵,下車咱們渾身都是濃濃的泡麵味,一下去非得被咱們地下的老朋友追著啃。」
「那是把你當火腿腸了。」吳邪挑眉看著胖子,心想一米八幾的火腿腸,夠咱們老朋友啃個爽。
胖子從這混蛋挑眉那一刻就知道在想什麼鬼東西,夾了一口麵塞他,「吃!你現在也都是這味兒,老朋友頭一個挑你啃!」
胖子說完突然愣了一下,連張起靈也偏頭看向吳邪,這兩道視線所包含的意思,完全不需要說出口。
吳邪:「⋯⋯」
媽的!就算渾身沒泡麵味老子也是第一個被追著跑。
胖子搖搖頭,喝光麵湯,一抹嘴指著廁所的方向,「老子去放水,你倆去不?」
吳邪跟張起靈都搖頭。
看著胖子悠悠晃晃的去廁所,吳邪拍了拍小滿哥,「跟西藏獚去草叢找棵樹上廁所,還得開三個小時。」
小滿哥點頭,領著西藏獚就去挑樹。
看著一大一小兩隻狗子四處嗅,吳邪懶洋洋的趴在桌上,離開福建後天氣逐漸轉晴,看樣子那陣鋒面沒擴到杭州去。
眼珠子一轉,晃到身旁悶油瓶身上,想到這傢伙天沒亮就出門跑山,這幾天沒山讓悶油瓶跑,那就跑西湖吧。
一圈十幾公里,應該夠他跑個兩三圈。
「小哥你睏嗎?」
張起靈望向吳邪搖了搖頭,眼神帶著疑問。
「胖子說你一大早就上山跑步,剛才在車上你好像也沒睡。」
「沒事,我不睏。」休息站四周沒其他遮蔽建築物,風刮得有些凍,張起靈抬手將吳邪衝鋒衣上的帽子戴上。
他趴在桌上下半張臉埋在袖子裡,這帽子一戴上,連上半張臉都被遮住,吳邪歪著腦袋從帽簷下露出一隻眼睛望著悶油瓶問:「我們這趟純粹到處閒晃,東看看西看看,探望老朋友順便捶個幾下。這兩天你沒山能跑,去西湖跑跑吧,兩圈運動量應該跟巡山差不多。」
張起靈點頭,「一起?」
吳邪本來想說讓我懶幾天,看到悶油瓶專注的眼神心就軟了,心想也要讓小滿哥跟西藏獚散步,就當順帶溜溜自己吧。
「行,就跑一圈啊。」
張起靈滿意的點頭。
接下來的車程倒是沒塞車,比預計中的時間還要早到杭州,看著眼熟又有些陌生的街景,吳邪也忍不住生出些感慨,他才離開不到兩年怎麼又變樣了?
胖子嘖了幾聲,「天真,我怎麼覺得這地兒變化挺大的,這條街之前還沒這麼熱鬧,哎,你瞧那處,我記得原本來是幾棟出租屋,竟然全鏟了變商場。」
「這區改挺大的。」吳邪看著窗外呼嘯而過的景色,思緒回到十幾年前那個午後。
當年他還是個傻愣愣的小老闆,從沒想到有一天,他平靜的生活會就此翻天覆地。
吳邪輕呼了一口氣,轉頭看向還嘖個不停的胖子,還有也在看著街景的悶油瓶。
路口遇上了紅燈,胖子跟張起靈都望向吳邪,三人對視一眼,吳邪笑了笑。
「管它變化多大,杭州這地盤我已經退隱了,現在老子的江山在雨村。」
第 五 章
到達吳山居的時候只見兩扇大門緊閉,古樸的木製招牌依舊高懸,跟當年清冷的模樣絲毫未變。
這時間照理說應該已經開門了,王盟跑哪去了?
吳邪抱著西藏獚看著眼前熟悉的大門,還是生出些自己也說不清的感慨。
沒能突襲到王盟,這讓胖子很挫敗,蹲坐在門口石階上拿了根菸叼著。
「這王盟自個當了小老闆就開始三天打魚兩天晒網?來來來,咱們三就杵在這,等他娘的半小時!」
張起靈默默的坐在胖子另一側,吳邪看著中間的空位,也抱著西藏獚坐下,小滿哥趴在他們三人身後高一層的石階上。
吳邪坐下後突然覺得這畫面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他,傳說中滅了人家一族,瘋起來連自己都殺的吳小佛爺,帶著同樣是傳說中的啞巴張跟胖子坐在自己的店門前。
吳邪沈默片晌,喊了聲。「胖子。」
胖子估計現在也琢磨過來,嘶了聲,「咱們現在這模樣被以前道上的手下敗將看見了,那群鱉孫會不會以為咱們的農家樂失敗,要回來重起爐灶?」
張起靈跟吳邪同時默默站起身。
「呸呸呸!老子的農家樂好著呢。」吳邪讓胖子也呸一聲才翻出電話,「直接打過去不就⋯⋯」吳邪話還沒說完,就看見王盟站在車旁,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直衝過來。
「老闆闆闆闆闆闆!!!!你⋯你⋯這是喜來眠關門大吉要回來了?」
吳邪:「⋯⋯」
胖子咬牙切齒的逮著王盟要他連呸十次才肯撒手。
「福建大雨特報,要連續大雨一個星期,最近淡季也沒遊客冒雨過來,我們乾脆就放假跑出來玩。」吳邪看著這多年的伙計疑惑地問,「你跑哪去了?現在都這個時間開門?」
王盟一邊開門一邊解釋,「沒,還是照著原本時間開店,我去巷口那間賣玉的送那老闆定的石擺件順便聽個八卦」
胖子一聽有八卦就興奮了,搓著手,「說來聽聽,記得先叫個外賣。」
「一會啊。」王盟打開門就退到櫃台旁,一臉像是期待又怕被念叨的表情。
吳邪哪會不知道這傢伙的意思,店裡所有擺設跟多寶格的位置都跟他離開前一模一樣,甚至連吳邪以前泡茶的小茶几跟茶壺也在老位置。
胖子看了一圈也看出點門道,背著手四處悠晃著裝作不知道。
張起靈看了吳邪一眼,就把視線轉向紫檀櫃上的那只影青。
吳邪默默地嘆了一口氣,把西藏獚放下地,讓小滿哥帶著他溜噠。
「帳本我瞧瞧。」吳邪一臉平靜的在老位置坐下。
王盟也說不出現在自己究竟是什麼心情,這店之前算是抵給了花兒爺又回到二爺手上,吳邪也已經退隱去幹農家樂,但是所有人都覺得吳邪依舊是這間吳山居的老闆。
只要老闆待在這裡,店就活了起來。
王盟迅速的將帳本拿出來,「這半年的帳本都在這。」
吳邪照著習慣看了一遍,還挺不錯,點點頭,「挺好,就照這樣的經營模式吧,胖子你不是要叫外賣?」
「老闆留幾天?」王盟好奇地問。
「一天半吧,我們只休七天,雞托鄰居幫忙餵,不能離開太久,還要北上去找小花。」
王盟唔了聲沒多說什麼,拿平板給胖子點外賣。
吳邪順手泡起茶,所有泡茶用具跟茶葉都在老位置,他閉著眼都能泡好,等水開的空檔抬頭看了王盟一眼,又垂眸看著翻滾的水面,心想,他可真不是個好老闆。
忽然一道身影坐到了對面,吳邪嘴角微勾,「再等一會。」
張起靈點頭。
杭州人泡茶沒功夫茶這麼麻煩,只要水好茶葉好,再挑個喜歡的杯子就能泡茶。
他也不是第一次泡茶給悶油瓶喝,當年不知道遞過去多少杯。
有幾杯被當成暖手用,有幾杯被快速喝下,有幾杯連碰也沒碰。
升騰的裊裊白霧,隔開了兩人的視線,等到湯明色清,緩緩倒入杯中遞過去。
這一杯被張起靈一臉認真的接下。
吳邪抿著嘴笑了笑,像是回到了十幾年前,他遞過去的第一杯茶。
不過當年遞給這悶油瓶子的第一杯茶是被他拿來暖手,吳邪也忘了他有沒有喝。
張起靈輕聲道:「有喝,味道一樣。」
吳邪一個恍神,不知不覺把心裡話問出口,這悶油瓶竟然還答的出來?這讓吳邪有些訝異。
「你不是記憶被清空一次?怎麼還記得這麼瑣碎的小事?」吳邪好奇地問。
張起靈又喝了口茶,「清空是變得混亂,時間久了,沉澱後會慢慢記得。」
吳邪想了想他這意思,又笑了起來。
「挺好。」
張起靈點頭,「嗯。」
胖子點完一輪,看著這倆安安靜靜的在旁喝茶,也拿著平板擠了過來。
「點好了,咱們這一路都吃包子,來換點江浙口味,晚上去樓外樓吧,別點醋魚,雨村的魚吃慣了現在接受不了那味兒。」
「行。」
吳邪看王盟站在一旁,伸手拖了另一張椅子拍了拍。「來坐,等外賣空檔聊聊你聽到啥八卦,你胖爺等著吃瓜呢。」
王盟樂顛顛的先去把吳邪用一半的水補滿才坐下。
「是件缺德事。」
胖子一聽樂得搓手,「需要胖爺代替天罰嗎?」
吳邪默默的把椅子挪離胖子,又被一雙肥手拽回來,搖搖頭繼續泡茶。
「那老闆昨晚接到老鄉打來的求救電話,想借錢,就叫他石頭老闆吧。」王盟組織了一下才緩緩開口,「石頭老闆其實挺摳門的,他當然不願意,以為是老鄉想訛他錢,結果那老鄉哭著說是想請他救命,需要保釋金贖他弟弟出來。」
胖子挑眉,「他弟殺人了?」
王盟點頭又搖了搖頭,「是死人了,但是那人不認,說不是他殺的,他只是開挖掘機的,沒料到會起出屍體⋯」王盟嘖了幾聲才繼續道:「都是孩子,一共發現五具。」
這下連張起靈都抬起眼看過來,吳邪皺眉問:「他不承認那些孩子是他殺的?屍體在哪發現?」
「一處架橋工地。」
架橋,孩子,吳邪第一個想法是打生樁,垂眸看著茶面,「繼續。」
「他說是加夜班開挖掘機的時候挖出第一具。」王盟繼續道:「看著拉起來的鏟斗上卡了一隻腳,以為是人偶娃娃的,但斷面能看見肉的模樣,趕緊下車去看,這才發現鏟到個孩子,還把人家的腿弄斷。」
「本來想立刻報警,以為是小孩貪玩躲在這才被他一鏟子鏟死,結果把土撥開,那孩子渾身上下早就黑了,身體摸上去都是僵的。」王盟皺了皺眉,似乎也是不同他的做法。
「他想,既然都死了,也沒人看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又把那孩子與斷掉的那條腿埋了回去。」
「當晚怪事就發生了。」
第 六 章
那挖掘機工人回宿舍也不敢聲張,安慰自己已經埋回去,人也不是他殺的,也不是故意把腿弄斷。
那麼大一台挖掘機,一鏟斗下去沒把人切兩半,就斷一條腿,這可不能怪他。
跟其他下大夜的工人喝了酒倒頭就睡,他們這夥都是短期工,進工地不用查身份證,上的都是大夜班,宿舍是鐵皮屋裡用磚頭疊個長炕當大通舖。
他整晚都睡得不踏實,到了後半夜忽然覺得左腿一陣刺痛,迷濛間睜開眼,只見自己胳膊上貼著兩隻滿是血污的小手。
這一下把他生生嚇醒,甩著手爬起身什麼也沒看見,手上也沒任何痕跡,倒是左腿一直在抽痛。
隔天開工時小心避開那孩子的位置,駕駛著挖掘機往工地指派的位置開,遠遠瞧見他們工頭抱了個小小的棉被,四處張望一圈後就往橋墩底部扔了下去。
他的視力向來不錯,工頭扔下去的剎那,他看見棉被裡包裹住的,是個發黑的孩子,雙腳完整,不是昨夜那個被鏟斷一隻腿的。
他讀書少也不是沒聽過這種事,他老家就有祭河神的傳統,昨晚他鏟到一個可以說是意外,今晚工頭卻往橋墩的位置扔了一個孩子。
他們要蓋的這座橋有五座橋墩,難不成每一座橋墩都要扔下一個孩子?
他想不通為什麼要這麼做,默默的完成自己負責的挖掘範圍後回去就說要辭職,他沒抵押身份證隨時能走,工頭沒說什麼,只說今天下班都大半夜了,讓他睡一晚明早再走,他也同意。
一大早整個工地鬧哄哄一片,雷子跟法醫都來了,早班的工人挖出了那個缺了一隻腳的孩子。
而缺失的那一隻腳,就在他昨晚開的那輛挖掘機的駕駛座,腿上有他的指紋。
那人立刻被逮捕。
王盟說完三人都沈默了下來,胖子最先開口:「這不是明顯的栽贓?工頭身後是誰啊?」
王盟搖搖頭。
「石頭老闆其實跟他那老鄉不熟,就是同村的,要說熟悉也是小學同班過,那老闆很年輕就離開村子,很少跟村裡人往來。前幾年賭石最火的時候他遇上了,開了好幾塊玻璃冰種,連帝王綠也開了一塊。發達後買下一座山,又替老家蓋三棟別墅就當還了養育之恩,村裡這才知道他靠賭石發財了,這不,需要錢就第一個向他求救。」
「那腿,是怎麼到挖掘機裡面?」吳邪琢磨這事。
「不知道,腿上只驗出那工人的指紋,而且他的左腿也開始爛了。」王盟在自己腿根的位置比了比。
胖子哎了聲,「該不會跟那孩子被鏟斷的腿是同一條?都是左腿?」
王盟捧著茶杯點頭。
三人對視一眼。
「自古以來打生樁為得就是祭祀與乞求施工平安順遂,古時發大水也會扔孩子跟女人給河神當祭品。」吳邪輕道了聲:「但,祭品得完整,甚至得在活著時候埋下,小哥對不?」
張起靈點點頭。
胖子搓著鬍茬子嘀咕,「這風水局在挖掘機那一鏟下去就破了。」
王盟想了下,也懂了裡頭的意思,「這樣他們的鍋應該扔不到那工人身上,腿怎麼辦?聽說打針也沒用,皮膚血肉逐漸發黑腐爛,到腿根處就停止。」
「小鬼難纏,你是破局的恩人沒錯,但是你鏟壞了我的腿,你就得陪我一條。爛條腿就能救了他的命,你覺得划算不?」胖子說完外賣正好到了,眾人就收了這話題。
這事兒吳邪他們現在就當聽個故事,頂多琢磨琢磨各種稀奇古怪的可能性,出手是不能再出手了。
要不然用不著隔天,當天道上立刻就會開始流傳—--
夭壽啊,吳小佛爺的農家樂生意失敗了,帶著他那倆殺神兄弟回來搶地盤啦!
*
胖子點單的時候吳邪顧著給悶油瓶泡茶沒去看他點了什麼,這下看到大桌上幾乎擺滿的各種外賣,還有那顆比胖子的腦袋還要大顆的麻球,忍不住上手掐住他的肩。
「胖子,你確定這樣吃下去晚上還吃得下樓外樓?我光看都覺得撐了。」
胖子搓著手樂呵,「哎,下午跟小哥去西湖跑跑,晚上肚子就有空位了。」
王盟已經把店門關上,兩頰跟倉鼠一樣塞得滿滿,「老闆這個醬鴨鋪子是新開的,好吃,這個蔥包檜也行,但有點偏甜。」
吳邪:「⋯⋯」
平日是餓著你了嗎?
張起靈在旁撕著沒有太多調料的雞肉餵小滿哥跟西藏獚,抬眼看見吳邪一臉複雜的模樣,推了一碗貓耳朵過去,「這比較淡。」
「噢。」乖乖坐下吃麵。
胖子難得看吳邪這麼乖的時候,正想取笑他,一個吸氣差點被大麻球上的芝麻嗆死,嚇得王盟連拍帶灌。
吳邪看胖子咳得四處亂噴,趕緊捧著貓耳朵又抓了碗片兒川塞給悶油瓶,兩人快速挪去小茶几。
胖子指著吳邪想罵他,看到小哥淡淡瞟一眼過來,差點又被芝麻噎一次,轉頭繼續跟王盟分吃那隻醬鴨。
這麼胡吃海吞的後果就是胖子連動都沒辦法動,還是王盟嗷嗷叫著腰要斷了,扛著胖子艱難的挪去躺椅。
吳邪都懶得叨念他了,從藥櫃找出健胃消食片直接塞進胖子嘴裡,「晚上我來點,你休想碰菜單。」
胖子捧著肚子一臉恍惚,「就想懷念一下,當年我在你這兒待的時候也是吃這些東西,誰知道會吃撐了。」
吳邪拿他沒法子,在小廚房找到些山楂乾,煮一壺山楂茶四人分了。
王盟也明顯吃撐了,兩眼呆愣愣的看著吳邪。
「今天不用開門了,你也去躺平吧,都撐到兩眼發直了。」吳邪搖搖頭去收拾桌上吃空的外賣盒。
「老闆晚上睡哪?」
「嗯⋯」吳邪愣了一下,回頭看向悶油瓶跟胖子,三人視線一對上,都是問號。
吳邪望著他倆問:「睡店裡,還是去住酒店?我那小破屋應該已經髒到沒整理不能住人,棉被什麼的都沒洗沒曬,三叔家應該也是同樣情況。」
胖子抖著手,「我投住店裡一票,有躺椅有毛毯有睡袋有地暖,還有小浴室跟廁所,夠了,後天一早天沒亮就得走了。」
張起靈也點頭,「店裡。」
「行,那明天咱們四處胡亂晃?我還真不知道杭州還有哪能晃。」
吳邪心想去看二叔會不會直接被扣下不讓回雨村?還是去看個爹娘?好像也會被老爹扣住。
王盟聽見老闆要胡亂晃,顫顫巍巍的舉手,「老闆。」
「我知道你擔心什麼,沒事,遇上了就說放假回來探親,若是打算翻起舊賬尋仇⋯」吳邪一肘子搭在幫忙收外賣盒的悶油瓶肩上,「他們敢?」
王盟看著在躺椅上舉著雙拳,大喊揍他丫的胖子,還有光是眼神就能嚇退人的小哥,加上自己這個誰也攔不住的老闆,飛快的搖了搖頭。
吳邪看著王盟問:「行了,擦完去歇著吧,還是要放兩天假也行。」
王盟搖搖頭,擰乾抹布去擦桌子,「不了,我照常上下班,老闆你要買什麼帶走的東西先跟我說。」
吳邪靜靜的看著他的背影半晌才開口:「好。」
第 七 章
胖子這一消化就睡到了傍晚,睡醒揉了揉肚子,覺得自己又行了,抬頭看了一圈,沒一個會呼吸的生物醒著。
吳邪攤在躺椅上,脖子邊窩著西藏獚,小哥坐在圈椅上撐著腦袋,小滿哥睡在一旁,王盟直接在櫃檯趴著,睡得口水都出來了。
起身伸了個懶腰活動活動,胖子心想我們睡了一整個下午,晚上幹啥呢?西湖能釣魚不?
張起靈也醒了過來,還是一臉想睡覺的模樣,胖子遞了杯水過去,兩人安靜的看著躺椅上沈睡的吳邪。
胖子其實有很多話想問他,上回小哥應該什麼都聽見了,但這倆相處模式依舊沒變,有時候卻又多了些曖昧,但是這倆混蛋的臉色一個比一個正常,搞得胖子都在懷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猶豫片晌,胖子衝張起靈呶呶嘴,眼神不停的往停車方向瞟去。
張起靈點頭,兩人放輕腳步朝外走,推開門的時候胖子回頭看了一眼,兩隻豬仔都還沒醒,小滿哥耳朵尖輕晃了下,打了個哈欠繼續趴著。
兩人來到車尾,一旁有個破了個洞的木頭箱子,胖子一屁股坐在上頭。
出來前胖子快速打了滿肚子腹稿,但是現在看著夕陽下彷彿鍍了一層金光的小哥,他又把腹稿扔了,叼著煙慢慢道:「那傢伙人前精明,在熟人面前是真的傻,說實話小哥你也挺傻,從你進門前開始算,當年滿整滿算也才認識兩年多,其中大半的時間都沒見過面。一個就替人守門十年,一個就用十年謀算一切。」
「小哥你不在了,我在廣西沒出來,平時只能偶爾打電話溝通,有幾次他的聲音明顯不對,你說老子怎麼可能不擔心這傢伙。後來知道他要去墨脫找線索,胖爺能怎麼辦呢?當然繼續在他身邊照看著。」胖子像是想到什麼,狠狠的抹了一把眼,「說實話,我被嚇到過,我想大花跟四眼也是一樣,沒料到咱們的小少爺會對自己狠成這樣,對敵人狠,對自己更狠。當時要是你也在,怕也是認不出這是咱們家吳邪。」
「瞎子訓練徒弟是真瘋啊,但這也是為了保住他的小命,要在這麼短時間訓練好,只能下狠手靠身體記憶。」
「好幾次人手不夠,他差點在半路折了,事後也只說好險有瞎子教的辦法正好讓他留了口氣兒,還夠偷點時間讓胖爺或是大花去撈他。」
「逮蛇讀取費洛蒙就不說了,這事兒誰也阻止不了他,最瘋的還是脖子上的那一道,他脖子又細,那位置一刀下去可不是開玩笑。明知有人要來暗殺,還乖乖伸脖子讓人抹喉,說實話,我辦不到。」
「割喉又墜崖,之後見了面,老子看他一次罵一次,他被我罵的有一陣子都乖乖裹著圍巾,他卻不知道我看著他脖子那道疤,偷偷鼻酸了好幾次。」
「那一段路是王盟陪著,他之後才知道老闆幹了這種要命的事,被嚇狠了,所以只要吳邪在他眼前,他都會緊盯著不放,就怕老闆又要去做危險的事。」
「這是王盟的心結,只要老闆活得好好的,不會再去做會丟命的事,之後不管吳邪提出多奇葩的要求、多奇怪的任務,他都會去完成。」
胖子叼著煙嘆氣,「他身邊每一個人都攔過勸過,攔得住、勸得了嗎?那幾年他拼起來是真的不要命,幾乎耗空了自己所有的精氣神。」
「花大財主押上全副身家,加上吳邪那不要命的瘋勁兒,才讓吳小佛爺牢牢鎮壓住長沙跟杭州的盤口,要不然三爺的基業早就一丁點都不剩。」
「你就當胖爺我在自言自語吧,這些話老子悶挺久的,吳邪不讓我們對你說那十年的事,因為他覺得這都是他自己的選擇。」
「吳邪的最終目的,說出來,那些站在跟他敵對的位置上的人沒有半個人會相信,但是咱們自己人都知道他說的是真的。」
「讓你自由,這就是他的願望。」胖子說到這重重的呼了口氣,「好了,不說了,再說老子想起他以前的樣子又要酸鼻子了。最後一句,你倆不能再出事,胖爺老了,少了誰都受不住。」
張起靈深深的看著胖子,伸手在胖子肩上拍了拍。
「?」胖子疑惑地望著他。
「謝謝。」張起靈認真的說完這句,就去開車門拿行李。
胖子愣了愣隨即咧嘴一笑,相處這麼久,對小哥的悶言瓶語雖然沒吳邪瞭解,他也能知道小哥想表達什麼。
兩人拿著行李回去,一進門就看到吳邪坐起身一臉恍神的模樣,胖子哎了聲,「作夢了?」
吳邪揉著額頭嘆了一口氣。
「一睜眼看到躺在店裡,腦子暫時接不準,有些時空錯亂了,還以為是當年我一個人的時候。」
胖子抓住他的手掐了一把,連指尖都是冰的,嘖了聲,用桿麵糰的手勁搓個不停,張起靈站到吳邪背後輕捏著他緊繃住的肩背。
吳邪被他倆這一頓搓,血色慢慢恢復,人也清醒了過來,趕緊開口,「沒事沒事,睡懵了,一睜眼沒看到你們一時搞混了,胖子你小力點!我的手不是麵糰!沒辦法讓你擀成個大餅!」
王盟被吳邪這一嚎嚇醒,「不!不要大餅,我吃不下了。」
吳邪、張起靈、胖子:「⋯⋯」
來一趟,好好一個伙計就這麼被他們給餵傻了。
*
最後王盟被胖子逼著在店裡繞圈走,吳邪已經緩了過來,坐在他的老位置看著窗外的火燒雲,心想這天氣可真好,就是少了瀑布聲有些不習慣。
耳邊是胖子叨叨唸唸的訓話,伴隨著王盟嗷嗷叫的回嘴,吵鬧了些卻不煩人。
王盟一個人盯著盤口守著店,雖然還有坎肩白蛇跟其他兄弟,難免還是會覺得寂寞,要不,讓他隔幾個月就來雨村出個差?遇上旺季倒是可以這麼幹,在書房給他搭個行軍床。
吳邪正想著多個人手能派去幹啥活,突然感覺到頸邊的傷疤被帶著薄繭的溫度輕輕撫過。
等他醒悟過來貼在傷疤上的是什麼東西,整個人像是被石化,嘴巴開開合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不容易才喊出聲,「小哥?」
張起靈用食指跟中指指腹輕輕來回撫過那條猙獰的疤,「沒事。」
吳邪咬著牙,心想這他娘的沒事?你沒事突然摸我幹啥啊,還是脖子那處,抖起來太丟臉了,吳邪抿著嘴憋著氣。
等他差點把自己憋到厥過去,張起靈的手才緩緩離開。
吳邪喘了一大口氣,回頭望著他,心想怎麼睡一覺起來悶油瓶心情好像變得鬱悶了些。睜大眼用眼神詢問,你咋啦?
張起靈搖搖頭,眼神依舊流連在那處傷疤上。
吳邪與他對視片晌,深吸了一口氣,轉頭一記眼刀子就往胖子身上扎。
胖子:「?」
胖子攤手比了個問號。
心想你害羞用眼刀子射我幹啥?
剛才遠遠就瞧見小哥跟天真的情況,胖子還刻意把王盟挪到看不清的位置讓他打個拳消食,他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誰知道吃瓜吃一半就被瞪了。
胖子這下哭笑不得,看來是跟小哥偷說天真的小話被發現了,哎,怎麼每次跟小哥有關的事這傢伙就變得這麼靈敏?
胖子衝張起靈呲牙,你丫的瓶仔,這麼快就露餡兒!你流沙包啊!
吳邪一見胖子還敢對悶油瓶呲個大牙,立刻回了兩個中指過去。
張起靈看著隔空比手畫腳無聲互罵的兩人,手一撈把吳邪撈回原位,把茶具推過去,「泡茶。」
吳邪:「⋯⋯噢。」
胖子:噗!
第 八 章
小滿哥跟西藏獚已經先餵飽了,他倆在店裡留守。
西藏獚愛湊熱鬧,這裡又是有主人味道的地方,這邊看看那邊嗅嗅,一路搖著尾巴跟著王盟繞圈圈。
等王盟終於消完食,吳邪泡茶消了氣,胖子跟張起靈喝光了一整壺茶,終於踏出店門。
王盟揉著肚子,「你們在雨村也吃得這麼誇張?」
吳邪看著遠方的雷峰塔塔頂,笑道:「想多了,就正常食量,有時候忙起來連午飯都來不及吃,要是一天天都像胖子今天這樣胡吃海塞,喜來眠早就被吃垮了,滿院子的雞都不夠胖子塞。」
「胡說,你丫的別抹黑胖爺我的胃口,能吃是福。哎,隔壁鄰居剛才來巡了一圈,餵了點飼料,包菜放了半顆。」胖子看著鄰居傳來的訊息,「他說今天雨村的雨更大了,好險雞圈小哥才剛加固過,咱們家的雞崽還有小房子能避雨,苔蘚應該不會被雨砸死吧?」
「應該不會,就算真被砸斷了,斷的另一邊也會順著水流到另一處扎根。」吳邪想到他那苔蘚池毛乎乎的模樣,回去該不會變得更滿?要是爆了就鏟一點出來做個造景缸當擺設。
「那就好。」胖子翻著消息嘀咕,「真準時呢,早上我們在他就沒過來,傍晚過來一趟,七個人各自巡邏兩趟,咱們的遠山真的得送出去了。還有啥土產?龍井可以多帶點回去泡,以前在你這兒都喝習慣了。」
「這時間春茶的價格正好,明天去瞧瞧,王盟還有啥推薦?」
吳邪想了想,還是抽空去二叔家搶幾包明前?二叔的茶都是頂尖的,要是被發現了,悶油瓶應該能救我出來。
「醬鴨?」王盟想半天只想到這個。
「行,味道還不錯。」吳邪點頭,「這個醬鴨帶兩隻給小花跟瞎子!」
胖子趕緊攔截,「咱們也帶幾隻走,熬湯配個粉條什麼的,咱們自己能留著吃,鄰居就別送這鴨子了,換別的送。」
吳邪邊走邊翻著手機尋找杭州還有什麼比較特別的土產,他一個浙江人,現在還得用手機查土產。
張起靈放慢腳步看著吳邪,以防他走歪掉進湖裡,腳步一歪就趕緊拉回來。
吳邪知道有悶油瓶看著,走著走著時不時跟他的肩膀輕碰了碰,「胖子,我看排行榜有個五加皮酒,能活血祛風濕,可以帶幾瓶子送他們。」
胖子點頭附和,「這個好,雨村其實挺濕的,天真咱們忘了兩個人,還有村長跟村支書!雖然村長老是找麻煩,人情還是要做一下,王盟這酒在哪買?」
「我明天去買,給我數量。」王盟也翻出手機做紀錄,「還有醬鴨。」
胖子哎了聲,「又找到一個!你們這裡蘿蔔乾竟然也是名產?這個包裝是壓縮的可以帶很多回去,煮湯爆炒燉肉都行,咱們回去能整個杭州蘿蔔餐出來。」
「行啊,那就這些吧,要買多少胖大廚你決定,送小花他們兩隻鴨,兩瓶酒,蘿蔔乾叫他倆來雨村吃。」快速訂下要送的土產,樓外樓也到了。
看著熟悉的外觀,吳邪悄悄看了悶油瓶一眼,哪知道他正好也看了過來,兩人都想到當初分別就是在這裡。
王盟先進店裡排位置,胖子回頭看了站在樓梯下的兩人,他聽吳邪說過當年小哥來找他告別就被拽來這吃飯。
胖子笑了笑,拔腿追上王盟,留他們倆繼續相對看。
他想,這倆的窗戶紙已經跟大白兔奶糖外面那層糯米紙一樣薄了,究竟啥時能捅破?
*
四周沒了剛才的聒噪喧鬧,如今終歸寂靜。
靜靜的望著那扇鄰街的窗,當初跟悶油瓶就是坐在那一桌,吳邪突然久違地想起那時悶油瓶說的話。
吳邪又仔細琢磨一遍,突然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勁,當時這瓶子筷子一放說走就走,他直接撒丫子就追著人衝去了長白山,之後在門邊守了三天三夜,失魂落魄的回來,開啟他發瘋的十年⋯⋯
自己那時回答了什麼?好像啥做一輩子的朋友、還有啥打電話的?
臥槽!!!我怎麼能這麼木頭???
吳邪抱著頭蹲下身,無聲的飆了好幾連串的罵。
「?」張起靈輕拍了拍現在不知道怎麼突然裝起裝鵪鶉的吳邪。
吳邪捂著臉,語氣有顫抖,「小哥⋯我蠢的想跳湖。」
張起靈看了四周一圈,冷靜的開口:「不蠢,天冷別跳,想跳就跳樓梯,我接著。」
吳邪:「???」
罵夠了自己,吳邪站起身輕呼了一口氣,回頭看著悶油瓶,這人還是如同當年初見,就是這眼神兒少了幾分淡漠,多了點人味。
會好奇,會疑惑,會愉悅,會嫌棄短寸的髮型。
淌過了柴米油鹽,觸碰了喜怒哀樂,他也算是一點一點的把這悶油瓶子拉回了人間。
這十年一直緊緊鎖住吳邪的枷鎖,突然像是鬆了一點,吳邪問自己,已經可以放鬆了嗎?他不用再這麼小心翼翼的走一步想十步了嗎?
要是某一天,他又消失在自己眼前,自己該怎麼辦呢?
吳邪想,他的命夠不夠再瘋一次?
「吳邪?」
吳邪衝他咧嘴一笑,轉身走到樓梯最上一層,回身問道:「我跳了?」
張起靈點點頭,站到吳邪預備跳下的位置等著接人。
吳邪看著他問:「不管多遠多高,你都會接住我?」
「會。」張起靈認真的看著他,一如當年在篝火前的分別。
他看了他很久很久,他想牢牢記著他的模樣,進了門,記憶會被取代剝離。
張起靈不怕被天授,就怕自己忘了他,忘了那彷彿鏡花水月般脆弱的十年之約。
吳邪垂眸看了看階梯,問他:「那摔不著人的高度呢?」
「也會。」
吳邪聽他這麼說,笑著笑著就嘆了一口氣,認栽了。
往下踏了一階又一階,站在最下面那層石梯上,吳邪閉眼直直的朝前方倒了下來。
這點距離張起靈只要伸出手就能將他攬入懷中,抱著人,他聽見吳邪輕笑一聲,「恭喜我們喜來眠的收銀小哥接住了老闆兼跑堂,收下嗎?」
張起靈緊緊抱著他,「收,收一輩子。」
吳邪笑著哎了聲,心臟跳的飛快,眼底也開始有些發酸。
收一輩子啊⋯⋯
不虧是你,悶油瓶。
*
胖子端著一盤花生,靠在窗邊看著下頭抱一塊的兩人發出奇怪的笑聲。
王盟探頭看了又看,「老闆沒事吧?這是崴了腳還是肚子疼了?」
「崴個屁腳!甭管他們,點菜點菜,今天是個好日子得吃頓好的!」胖子拍掉手上的碎屑拿過菜單。
王盟倒著茶水,疑惑地問:「今天是什麼好日子?還沒到初一十五?」
「胖爺訂的好日子!」胖子大手一揮,除了醋魚沒點,直接就把招牌菜全點了一遍,「慶祝小狗終於出窩了!」
第 九 章
等到吳邪跟張起靈上樓看到又是滿滿一桌菜,吳邪捂著肚子,顫抖著手指向胖子,「胖子你好狠毒,竟然想餵肥我!」
胖子哼了聲,「胖爺我現在好歹也是站爐子的,之前跟你小子來吃都沒注意菜餚細節的部份,現在可不一樣了,身份變了,對吧!」說完直衝著吳邪拋了個辣眼睛的媚眼。
吳邪哪會不知道這死胖子在上邊偷看,還想邀功!反手拉著悶油瓶坐下,「你這大廚還想兼什麼活兒?」
胖子搓著下巴,「喜鵲如何?」
吳邪跟張起靈面無表情的看著他,臉上明晃晃的幾個大字——您別為難喜鵲行不?
胖子:「⋯⋯」
呸!狗男男!
王盟去廁所回來,一瞅滿桌子的菜,摀著臉嘆氣,「老闆,我覺得今天吃的太豐盛了,就跟斷頭飯一樣,你是不是再也不打算回來了?」
吳邪:「?」
老闆聽了想打人。
吳邪跟胖子一通胡扯亂拐,這才把王盟哄正常,確定老闆之後會不定時回來晃晃,這才放開來吃。
吳邪還有些撐,吃幾口就放下筷子喝茶,看著王盟又跟胖子搶起了東坡肉,嘖,這胖子寶刀未老啊。
桌下的手指被勾了下,吳邪杯子後的唇角微勾,也勾了回去。
從一根手指勾到四根手指,差點沒打結,整個手掌才被握住。
吳邪感受著貼在手心的另一道溫度,心想挺好的,多了個暖手寶,男朋友牌的。
*
這頓胖子跟王盟又吃撐了,還乾了五瓶酒,胖子出了門差點想跟人借推車直接讓我們推回去吳山居。
這事兒太丟臉了吳邪幹不出來,最後還是由悶油瓶扛著胖子走,吳邪拽著王盟。
「小哥,從這往湖邊朝孤山方向走走,這倆不能躺著一定得走。」吳邪看著胖子大半個人沈甸甸的壓在悶油瓶肩上,虧得他力氣大,要不讓吳邪來扛,胖子一壓過來他倆直接摔進湖裡去了。
「老闆我還要去買你要帶走的土產⋯嘔⋯」王盟捂著嘴,臉色都發青了。
「不急!明天再買!」吳邪趕緊讓他坐到椅子上,千交代萬交代不能躺,讓悶油瓶盯著他倆,這才衝到販賣機買水,回來一人塞一瓶。
「胖子還行不?」
胖子攤在椅子上,雙眼發直的看著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戳了吳邪後腰,「你說西湖能釣魚不?」
「釣魚?」吳邪跟張起靈對視一眼,這是晚上不睡了要釣魚?
「下午睡夠了,你倆睏嗎?」胖子掙扎著爬起身,他一高興就吃撐了,這下走一走好多了,扭開水喝了口,看向王盟。「這小子不行啊。」
王盟飽到連話都不想說,擺擺手。
「我看看啊。」吳邪翻出手機查釣魚景點,杭州是挺多地方能釣魚,有劃分區域,在西湖釣魚,印象中要罰錢的。
「胖子咱們不行啊,西湖臨時垂釣區只有從蘇堤南口到鎖瀾橋與望山橋之間,要證的,還有規定日期只對釣魚協會會員開放。」吳邪搖頭斷了胖子夜釣的念頭,「你手癢回去上山裡釣,還能現殺跟你的蘿蔔乾一塊燉。」
「也是,那咱們走走再回去?」胖子現在已經緩過來,不用悶油瓶扛著他也能自己走。
王盟歇了會也能自己移動,慢悠悠的沿著河堤散步。
胖子跟王盟一搖一晃的在前頭走,吳邪跟張起靈在後邊盯著。
看著王盟的背影,吳邪突然覺得有些陌生。
他似乎很少從這方向看王盟,以往都是他突然離開店舖四處跑。
有時候一跑就消失好幾個月,都是王盟看著他的背影,然後一人守著吳山居。
對於黎簇。吳邪心情複雜,應該是說多少有份說不清的愧疚。
對於王盟。他是跟了自己最久的伙計,從最早懶懶散散的打工仔,到了能支援吳邪在後方調配物資裝備,還能在老闆快掛的時候找人救命。
吳邪還記得這傢伙曾經讓人裝成悶油瓶騙我,但他這麼做的原因也是看不下去老闆十年瘋魔。
如果那趟沒接到人⋯
他知道老闆真的會瘋。
張起靈偏頭在他耳邊輕聲道:「雨季快結束了。」
吳邪怔了半晌,偏頭在他頸項邊蹭了蹭,心想這悶油瓶子學壞了,雨季快結束的意思就是喜來眠快要缺人手了。
「王盟。」
「嗯?」王盟傻愣愣的回頭。
「下個月底雨季就過了,到時候客人會變多,你如果在吳山居沒事兒幹,要不要來雨村幹一個月的活兒?」
吳邪想了下,補充,「書房給你架個行軍床還有小太陽。」
「!!!」王盟睜大眼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老闆。
吳邪被他這像是被拋棄大狗般的眼神看得心酸,「你來當跑堂,喜來眠忙起來挺可怕的,跟吳山居沒人清閒的時候不一樣,要是胖子少了顆蛋,你得趕緊撲進雞窩裡找蛋。」
「胖爺上回找蛋就被當頭踹了一腳,咱們的雞真的挺兇悍,那小雞爪子利著呢,就只在小哥面前賣乖。」胖子摸了臉,突然回過神,「哎,你開老子黃腔啊?」
「你滿腦子黃,看誰都在開黃腔。」吳邪笑著靠向悶油瓶貼了貼。
「我去!老闆你缺人立刻打給我!」王盟眼睛亮了幾分,胖子搖搖頭在後面笑著用嘴型說,這沒藥救的老闆控。
「好,大概下個月底之前,時間差不多我再跟你說,在這之前你把吳山居事情安排好就能過來。」吳邪大概估計時間,雨季後村裡也有些大大小小的活動,客人該開始多了。
就這樣把王盟哄好了,三人站在路口看著王盟腳步輕快的往回家方向走,胖子感慨道:「跟了你這麼多年,他這是已經把你當家人看了,你丫的以後少做危險的事兒,知道不!」
吳邪靠在悶油瓶身上,輕輕的嗯了聲。
胖子眼珠子一轉,又開始嘴賤了起來,「哎,今晚怎麼睡啊?胖子好像躺哪都打擾到你倆?這該怎麼辦啊?」
吳邪跟胖子認識這麼多年,對這點揶揄早就免疫,臉皮是啥?大大方方的被悶油瓶牽著往吳山居方向走,「原來胖爺想睡屋頂?行啊,帶睡袋上去吧,還能吸收月光,曬一晚上搞不好腦殼上就能長顆靈芝出來。」
胖子一把撲過去,一手勾一個,「來!咱們三兄弟全上屋頂!」
「你自個上去,有躺椅我幹嘛上屋頂?」
吳邪想了下,躺椅兩把,把羅漢牀上頭的茶桌挪走,放個毯子就能睡人。「有躺椅跟羅漢牀夠睡了,胖子你吃這麼撐睡得著?」
胖子摸了把肚子,「吃個糖水倒是有位置。」
吳邪不可置信的看著胖子的肚子,這一整天下來吃了多少東西?胖子這是一出門就胃口大開了?
「算了算了,明天再吃,回去歇了。」胖子搭著兩人的肩大步走。
吳邪被胖子壓得一路踉蹌,一肘子戳了戳胖子的肥肚,「早上跟小哥跑一圈西湖,你也來跑。」
這下換胖子不可置信的看著這倆,「小哥?」
張起靈點頭,「嗯。」
「天真?」
「在雨村小哥天天跑山,來這沒地方讓他跑怎麼行,那就跑西湖唄,我答應跟他跑一圈,順便溜狗,你吃這麼多,沒得商量一塊跑。」
吳邪推開門,一掌把還在懷疑人生,為啥出門玩還得鍛鍊的胖子拍回吳山居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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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半放書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