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胖子一手捶著腰,一手伸向洞口外接著滴落的雨水,等到雨水盛滿掌心才慢悠悠地擦著沾了滿臉的黑泥,終於恢復個人樣,這才看清貓在角落的吳邪不知道在擺弄什麼。
胖子甩著手上殘餘的水珠子,慢悠悠地跺到吳邪身後,看了半晌看不出什麼門道,疑惑地問:「你這麼小心翼翼的幹啥?這玩意看起來挺扎實的,咱們用蠻力行不?我褲衩裡還有兩根雷管。」
「甭來!這玩意扎實沒錯,這洞可是一點也不扎實,你一個蠻力炸下去,這洞就塌了!不對,你為什麼會把雷管塞到褲衩裡?」吳邪用手背抹掉快要滑進眼尾的汗,喘了一口氣指著這塊暗門講回正事:「得先把這四角拆散的位置合攏,再解開中間的順序,這扇門才能打開。要不,咱們還是別開了,這也不知道是不是別人家的藏金庫。」
胖子的視線順著吳邪移動的手指四處點著,咂舌嘆道:「既然是別人家的藏金庫,才更要到此一遊,你說這是不是趕巧了?咱們上山逮小山雞,為了躲雨卻碰巧躲到這。這代表了什麼?代表咱們兄弟跟這洞有緣!我瞧你這手法挺眼熟的,天真你哪時會這招?」
「小哥教的,別瞎吵,自個一邊玩去,我繼續了。」
輕呼了一口氣,吳邪把視線轉回到暗門上,解了幾處位置,越發覺得這鎖有古怪,門的後邊要不是被放了麻煩的鬼東西,要不就是假的。
究竟是哪一個,他暫時理不清,他不是悶油瓶,沒神到一摸這暗門就知道卡在後頭的是啥鬼東西,悶油瓶那傢伙又跑上山去,也沒人能逮來問,吳邪思緒快速轉了幾圈,還是把注意力放回到解鎖上。
「他哪時教你的?咱們三不都一直待在一塊,那小子偏心啊,教媳婦不教兄弟?」
胖子嘀咕了聲,不再繼續干擾吳邪開門,自個打著手電筒往回走,另一手拿著刀在旁戳著,看能不能在這破坑裡戳出些原主忘了藏進裡去的金銀銅玉來。
戳沒幾下刀尖就感覺到了阻礙,一刀下去反彈的手感就像是戳到硬塊,胖子咂舌了聲,反手握緊刀柄直接使勁橫刮到底。
憑他的蠻力,沒多久時間就把這一整塊土壁全都刮了下來,這才看清原來這土壁後邊鑲了一整層的青石板。
這個發現讓胖子起了興趣,更加賣力把這整塊區域都給刮了,最近老下雨,這山洞更是潮得快要生菇了,連牆上也帶著濕漉漉的潮氣,沒費多少勁就整片全刮個乾淨。
「嘛玩意?」胖子挑起眉看著石板上露出的畫像。
縱使他沒啥藝術細胞,是男是女還是看得出來,至少能看出是個妞兒,有好多個妞兒。
胖子聚精會神看了半晌倒是看出些心得來,忍不住又叨念出聲,「天真,這山洞有貓膩,土壁後藏著青石板彩畫,這些土是被刻意糊上去的,你那頭又有門鎖,這坑還挺有意思的,或許不是人家的小金庫這麼簡單。」
「嗯?」吳邪分神聽著,「彩畫?畫了什麼?」
「你繼續動手,我在這瞎嘮嗑。」胖子咂吧著嘴繼續開講:「這畫的似乎是一幅出嫁圖,但這出嫁的路線位置還挺妙,她要嫁的老公怎麼會住在土裡?她老公是黃皮子還是白大仙啊?隊伍後來就一路通到土坡子上,這啥意思?」
吳邪已經解開四邊的位置,中間倒是沒這麼麻煩,也回過神應著胖子:「送到土裡?這是哪門子出嫁?這是送葬吧?」
「還挺像的。」
「胖子你眼瞎了,回頭找瞎子買墨鏡去。」
「沒瞎,一會你自個過來瞧瞧,新娘子真的被送到土裡去了,還有個裝扮像是媒婆的女人把新娘推進坑裡,喲,後邊丫頭還圍一圈填土。這是誰的墳?娶冥妻也不是這樣直接把人推下坑,這說是活人殉葬還差不多。」
胖子仔細看著斑駁的彩繪痕跡,他沒眼殘到這樣,畫上的動作的確就是推人還有填土。
吳邪這一聽立刻停下解鎖的手,「墳?那還是別開了吧,都洗手不幹了。」
「哎哎哎,都開了一半,咱們做人得有始有終,不屈不撓。」
「胖子。」吳邪回過身無奈地看了他一眼,他胖爺就是這點一直改不過來。
胖子不死心的再次討價還價了起來,「來都來了,咱們就單純躲雨?那多沒意思,大老遠跑到這了。」
「不然?如果你說是別人家的庫房,開來瞧瞧就罷了,如果這真是個墳,那我就不開了。這裡只有我們倆,啥裝備也沒帶,一把大白狗,一把沾滿泥缺了角的砍刀,兩根雷管就要開墓門,一開不知道又會蹦出什麼鬼東西,這麼多年了你還沒受夠教訓?」
「糟,老子我不知道除了點頭之外我還能做出什麼動作,行行行,怕你了。」
胖子認命的同意了吳邪的話,咱們家小祖宗這體質只有小哥鎮得住。
吳邪拍著手上的殘土勸道:「你要是真的好奇,咱們回去村裡探探消息再決定,雖然隔了一大段距離,勉強也能算是同一縣,下一趟拉小哥一道來,這樣行不?他開鎖還能比我更快更溜。」
胖子猶豫不到三秒就點頭答應,「行,聽你的,咱們回去村裡先探探消息,要是沒半個人知道,咱們三兄弟就把這坑給掀了!」
「就你這雙肥爪子不肯消停。」吳邪知道胖子的心思,說要退隱多少還是會手癢心癢,輕嘆了一口氣,視線朝洞外瞟了一眼,「雨停了,你把刮下的泥糊回去就走人。」
「好嘞!」
賣力氣的活交給胖子,看他熟練的用刀背把刮下的濕土糊回那面畫像磚上,吳邪在旁看了幾眼,這一看也發覺胖子說得倒是沒錯,迎娶的路線太奇怪,最後一幅還被推下洞裡,這新娘究竟是嫁給誰?
胖子突然上頭的好奇來得快也去得快,把土抹勻後便拉著吳邪出山洞,順手在洞口外盤根糾結的老樹幹上劃下幾刀記號,「走唄,一路把記號都做上,等小哥回來,咱們找個大晴天過來掀了。」
吳邪懶洋洋的應道:「胖爺,麻煩抬起您的腦瓜子瞧瞧四周,這地方是能藏什麼寶?要是一掀開發現裡頭屯了滿坑的老酸菜,我非笑死你不可。」
「哎,你小子可別瞧不起酸菜啊!夾饅頭可好吃了,堆在這搞不好都醃到陳年了,有幾壇你胖爺我就搬幾壇,全拉出去賣了!」
這趟一隻小山雞也沒抓到,回到村裡胖子罵罵勒勒的翻出一大把山菜就鑽進廚房當廚娘。
吳邪左右沒事幹,像個小尾巴一樣跟了進去,沒幾分鐘又被胖子趕了出來,一手板凳一手茶壺去要他出去外面待著。
吳邪抓著板凳捧著茶壺回到前院,找了個能看見山的位置坐著,滿是潮氣的白霧,流水似地從山頂一路鋪而洩下。
吳邪望著遠方白茫茫一片的山尖發愣,抿了口微溫的茶,突然想起分別時,那個有著同樣溫度的吻。
說不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分開時總要抓著對方親個幾口咬個幾下,有時候自個還沒貼過去,悶油瓶的唇就落了下來。
以前行動的時候,這動作還沒這麼頻繁,似乎是他回來後才養成的習慣。
每一個吻都像是在道別,又像是在補回那消失的十年,不管是分別或是重逢,都能有個掛念。
第二章
胖子拎著燒滾的水壺朝著吳邪的背影吆喝,「真乖,沒到處亂跑,茶都冷了吧,添點熱水。」
吳邪偏頭朝著那破鑼嗓的方向回道:「你又不用我幫忙,能跑去哪?」
「跑哪你不清楚?我瞅你這小樣兒就是想進山,你胖爺我是真不知道這破山究竟是有啥好看的?又挖不出什麼金山銀礦來,還是下邊又藏著一條玉脈?要不,你說咱們家那失蹤人口怎麼會這麼喜歡進山?」
胖子撓著下巴的鬍茬子,一手插著腰往霧茫茫的山頭瞧去,這山,他們倆也跟著小哥一道跑了幾趟,沒發覺到下頭有啥好東西藏著。
吳邪揚起嘴角笑道:「玉脈就甭想了,沒啥好東西不代表不能去,讓他走走吧,總不能一直困著他。」
胖子點上菸本來想塞進吳邪嘴裡,手伸到一半還是往自個嘴裡塞去,從兜裡摸出一顆水果糖扔過去,「你倒是心大。」
「心大?怎麼說?」不懂胖子這話的意思,吳邪剝著糖紙,好奇地瞅著他瞧。
「不怕一個沒看緊,人又跑丟了?小哥這瞬間消失的壞習慣,咱們這麼多年可是破解不了,胖爺我都要有心靈陰影了。你說要是下回又這樣,我死拽著他的褲管原地躺下撒潑有用嗎?」胖子說完自個想像了下這個畫面,嘴角抽了抽,搖頭否決掉這個蠢提議,「還是別撒潑了,那小子搞不好反手就把老子掐暈。」
吳邪勾起嘴角,「呵,他真敢這麼默不吭聲的離開,我們倆就真的拆了。」
「你話是這麼說,老子可不信你不會等他。」
吳邪:「⋯⋯」
挑起眉橫了胖子一眼,轉念一想,嘴角揚起一抹自嘲的苦笑。
好吧,胖子說得沒錯,自個的確會繼續等他,或許直到這一世閉眼的那一刻,他才能真正的對這男人放手。
胖子看了眼吳邪這懨懨的表情,收了還想繼續瞎叨叨的話,呶嘴示意圍籬後的方向,「你也甭坐在這看山了,小哥到點了會自個摸回來,甭擔心他了,你小子還不如幫胖爺一塊去聯手截了隔壁家的老母雞,就算燉了一大鍋的山菜還是有些饞肉味。」
「胖子你別老是惦記人家的老母雞,當心又被大嬸拽著一通罵,不是說要補貨?咱們下山也去弄個幾隻上來不就得了,在後院裡圍個圈讓你養個夠,讓你買蛋抱窩也行。」
雖然自個對隔壁鄰居也沒啥好感,只能再三叮嚀胖子保持距離不要多惹事,吳邪是真搞不懂他胖爺怎麼老是跟隔壁大嬸槓上,不是自稱婦女之友?
「好好好,不惦記,不惦記,等小哥回來,咱們就朝另一邊的方向找山雞!那些小雞兒一天到晚滿山跑,肉肯定好吃,咱們就多養些老母雞跟幾窩小雞崽子,全歸小哥管!」
「你還對山雞念念不忘?我們倆陪你上山找是沒差,別忘了胖爺您上回被那條過山風攆著滿山跑的事。」
想到那速度飛快的蛇王,縱使吳邪這些年接觸過不少蛇也覺得瘆人。
「臥槽!你提起那條王八蛇我就火大!小哥一看到竟然立馬拉著你就跑,良心呢?真是大大的壞了!」
「誰讓你手賤拿著我的大白狗滿山戳,戳進了蛇窩裡不打緊,好死不死還戳到了人家腦袋邊上,沒咬你一口就算命大了。咱們倆距離隔了少說八九米,他後來不也趕緊回去拽你。」
吳邪擺擺手要胖子別囉唆,趕緊回廚房去顧爐子,一抬眼正想開口,就瞧見朝這方向的小路上有一道眼熟的身影。
胖子也看見了,眨了眨眼,一拐子朝身邊人的腰側戳去,「恭喜,這麼多年媳婦終於熬成婆了!」
「難得。」
吳邪頷首同意了胖子的前一句話,後一句媳婦什麼的就當沒聽見,這回還真是難得,可別是忘了帶東西。
悶油瓶走到兩人身旁,臉上依舊沒有任何的表情,胖子一手搭在他肩上笑道:「小哥,你這次竟然這麼早回來?真乖,我跟天真還在想你會不會又要在山上待好幾天,不上去了吧?」
張起靈視線淡淡的朝看了吳邪一眼,點頭嗯了一聲,胖子早就習慣自家大神這悶不吭聲的模樣,也懂他的意思,咧嘴笑道:「那行,反正時間還早,都回來了,廚房那鍋燉菜我拿去送給鄰居外交一下,咱們下山補糧開小灶,我去清點家裡還缺些什麼,你倆去發車。」一手一個把吳邪跟張起靈同時推向停車的位置,一邊哼著十八摸晃進屋裡。
吳邪知道胖子這是留了個短暫的獨處空間過來,率先鑽到車裡開口問道:「這次怎麼這麼快下山?」
「不想待了,就下來。」
吳邪早就習慣悶油瓶的腦迴路,點頭應道:「早點回來也好,雖然知道你在山上肯定沒事,多少還是會有些擔心。剛才正好跟胖子聊到那條攆了他跑了半座山的過山風,惹得他胖爺又開始罵罵勒勒。」
「吳邪。」
「嗯?」頭一抬,後邊的話還沒問出口,唇上就被另一道微涼貼上。
吳邪人都懵了,悶油瓶這小子在山上怎麼了?
「突然有些不放心,就回來了。」張起靈伸手揉了揉他腦袋,低頭就瞧見外套邊沾上了整排潑墨似的泥點,指著那處問:「去哪了?」
吳邪脫下外套翻了面,泥渣子都乾透了,他也懶得進屋換外套,將就穿吧。
「跟胖子去了跟隔壁縣交錯的那座山頭,死胖子一直說上回開車經過有瞧見山雞在那邊跑,就被他拽去找山雞,結果半路下大雨,為了躲雨胡亂衝進個山洞裡,那混蛋甩砍刀的時候沾上的吧?回頭讓他搓衣服去。」想起不久前開到一半的暗門,胖子也還沒過來,吳邪想了想還是先跟悶油瓶講這事,「那洞盡頭裡面有道暗門鎖,我本來當作是以前人設置的庫房,解鎖解到一半,咱們家胖爺閒不住,拿砍刀四處刮,這才發現牆上的彩繪敘事畫像磚被人用泥全都糊住。」
「你開了?磚上畫了什麼?」
「沒,開到一半覺得中間手感不太對,胖子正好刮乾淨那片磚,一聽他嚷嚷上頭刻的故事我就停手了,要是好死不死一開又是個什麼墓道門怎麼辦?」
吳邪想了下那磚上刻畫的內容,把磚上的人物動作跟悶油瓶解釋清楚,果不其然得到這小子一記眼刀子。
張起靈垂下眼盤算著那石磚刻畫的意思,淡淡問道:「胖子肯放棄?」
「原先當然不肯,後來還是被我勸到停手,我們倆身上就帶了兩把刀跟兩根雷管,我這體質還是別胡亂開門。先回去村裡探消息,沒人知道那處就等你回來再一塊去瞧瞧,張爺,如何?聽話不?」
「聽話。」微涼的手指像是在撓小貓似,一路從吳邪的下巴尖沿著脖子輕撓,吳邪被他撓得癢了,縮了縮脖子問回正事,「那磚上刻的內容,你曾經遇過嗎?」
「沒,不過這模樣的確不像是出嫁,說是送葬或是殉葬也不太像,之後去一趟。」
「嗯。」
以胖子的性子來看,既然都讓他發現了那地方,眼巴巴的當作沒看見,他胖爺頭一個反對,早晚都得再去一趟,有悶油瓶在那就沒差了。
等胖子收拾好跳上車,黑瞎子的訊息同時發了過來,胖子挑起眉把手機塞到吳邪眼前,「說說,這鱉蛋又想幹啥妖蛾子?」
「拿遠些!你貼我臉上要我怎麼看!」吳邪罵勒勒的推開胖子蹭過來的腦袋,這才接過手機。
上邊短短幾行字很有瞎子一慣簡單粗暴的風格,這麼多年的相處,吳邪知道這次會突然託他三人行動,也是因為他們不方便出手,這下想打電話罵回去都沒勁,悶油瓶探頭看了一眼,點頭表示先去完成瞎子這事。
胖子一時半刻還有些摸不清黑瞎子的意圖,疑惑地問:「四眼這是想幹啥?」
「他跟小花得憋著,這才讓咱們替他聽風。走吧,這位置差不遠,先把這單幹完再去買糧,準你多扛幾罐酒回來。」吳邪重新訂了導航,朝著瞎子指定的位置駛去。
第三章
瞎子給的那處位置,距離他們現在的路線不算隔了太遠,開個一個半鐘頭就到了。這地址是間店舖不稀奇,是間棺材店倒是讓胖子跟吳邪同時靜默了下來。
車裡三人你看我我望你,眼裡都同樣帶著的意思——瞎子這貨給的活果然都沒半個正常。
「瞎子這訊息的意思就是得貓進去聽牆角,這店看樣子不大,裡邊棺材擺得不夠密,人躲在中間太容易被發現。」吳邪拿著望遠鏡朝著店裡瞅上一圈,這位置能看到的不多,這店除非後邊還有延續下去,他們是能躲哪聽牆角?聽誰的牆角?瞎子也不交代的仔細點。
「套話讓老子去,順便觀察一下哪裡能躲人,要是我們三人一塊進去太顯眼了,活像是要去砸店一樣。」胖子興味盎然地望著門口那具直立的巨大金棺材,咧嘴笑著搓手下車。
吳邪一瞧胖子那賊眉鼠眼的模樣,無奈地望著張起靈道:「你瞧死胖子這副賊樣,那金棺材一看就是鍍金的,材質還不怎麼樣,他可別傻得去敲一塊回來。」
張起靈:「⋯⋯」
好險胖子空有賊心,暫時把賊膽克制住了,不到半個鐘頭就回來,同時也帶來個好消息。
胖子翻出拿回來的名片,指著營業時間道:「再一個小時就關門,剛才聽見老闆講電話,打烊後有人要來領兩口楠木棺,跟人約了在後門等,有兩個伙計會一塊幫忙搬動,外堂沒人,咱們就趁這時候溜進去。兩面牆邊都垂直放了十幾口棺,都是好木材來著,角落邊暫時用鐵架隔開了三口棺,都是有裂縫要作廢,明天才有人來拉走,咱們就躲進那三具棺裡。」
「胖子,瞎子說要聽風的人應該就是這老闆沒錯,但是他交完那兩口楠木棺還會回店裡?要是直接在後院講是能怎麼聽?」
吳邪盤算了一會,胖子這方法可行,唯一的問題就是老闆得在屋裡講正事,誰去聽?抬眼望向悶油瓶,他微微頷首表示沒問題。
「沒事,絕對會回到裡面再講,我聽見交完那兩口棺之後還有一批人要來,咱們能鑽進去的時間不多。」好險只要掀棺蓋躺進去,要把整口棺抬起來太費勁了。
三人合計接下來的行動,便默默盯著店門等打烊,吳邪同時觀察門鎖,手邊沒帶上開鎖工具,要是得暴力拆解被發現就糟了。
好在最後打烊的時候老闆沒把大門全拉下,下邊還留了一道縫隙,自個跟悶油瓶順利鑽進去,輪到胖子的時候差點被鐵門刮下一層油皮,惹得他胖爺無聲的齜牙。
最上方那口棺留給悶油瓶,要是臨時被打開,頭一個遇上的就是那位爺,怕是直接被秒殺都有可能。
張起靈等吳邪跟胖子都鑽進去後,在兩口棺旁多鑿了幾道口子透氣,聽見腳步聲越發接近,手一撐,快速翻進最上層那口棺,棺蓋才剛闔上,伙計正好進來。
寂靜無聲的狹小空間總是讓人會有種近乎窒息的壓迫感,三人之中,張起靈最不受這種環境影響。
吳邪這些年來早就逼著自個習慣這種情況,除了悶了點之外,沒什麼不妥的感覺,唯獨胖子像是被霜打蔫的茄子,整個人在黑暗裡透著濃濃的厭世感。
就像現在要他繼續敲打一大串的胡扯也沒勁,胖子憋了一口氣,有些困難的扭著腰想調轉方向,這一扭讓他咋舌了聲,忍不住想罵娘,自個這身肉在這種鬼地方真是有些伸展不開。
棺材做得這麼窄是想折騰誰?製作的人良心肯定大大的壞了!都不考慮一下顧客各式各樣的身形?
長度行,寬度不足,害得他只能勉強彎著腰,捲縮成個蝦米的姿勢,這對他的肚子也是極度的不友好。
現在外頭沒了聲響,胖子正嫌無聊,聽著上方傳來的敲打暗號,這回是小哥傳來的,仔細聽完,也伸出兩隻手,一上一下同時敲了回去,『我沒事,小哥你有多鑿了幾個洞,繼續待上幾個鐘頭空氣應該還行,但是老子的腰有種要斷的跡象,這該咋辦?散架你們能幫我組回去嗎?要是想尿了,會滲到下頭嗎?要是滲了下去,天真你忍忍啊,你那口棺的蓋子上應該沒縫吧?』
身在上一層的張起靈:「⋯⋯」
身在下一層的吳邪:「⋯⋯」
這貨說的是人話嗎?
『不逗你們了,都躺平了,歇會唄,那老闆破事還真多,等他們滾了再出去。』敲打完這句正經話就閉眼。
胖子安靜沒幾分鐘,忍不住再次把手機點亮,瞬間亮起的螢幕白光讓眼睛有些受不住,半瞇著眼看著黑黝黝的棺材內壁,嘆了一口氣按掉開關。
他不怕黑,只是不喜歡一個人被關在這種黑暗又狹窄的地方,總覺得壓力山大,見不到天真跟小哥,沒人陪聊垃圾話,也沒人瞟個冷冰冰的眼刀過來,無聊啊。
唉了沒幾聲就聽見外邊開始有人來來去去走動,似乎拖著什麼重物在移動。
小哥在第一層聽著外頭動靜,下頭還堆疊著裝著他跟天真的棺材,他們倆能聽的位置比較差,但也不能囂張到唱十八摸來娛樂自己,被聽見棺材裡傳出小黃歌還得了?胖子無聊到最後只能開始數著越跳越響亮的心跳聲。
數沒多久連耳鳴聲也逐漸加大,他開始數不清心跳的頻率,反倒是換成太陽穴的青筋一跳一跳的,頓時有種不知身在何處的錯覺。
在這濃墨似的黑暗裡,依稀能看見剛才棺材頂上的木紋殘影,慢慢的,那些殘影變成了一個個過往認識的身影。
不管是死人還是活人,有些人他連名字都想不起來,能叫得出來名字的,都是記在心尖上,再也抹不掉的那種。
雲彩還是那麼漂亮,天真爛漫,像朵在春天裡盛放的花兒。
不管雲彩當初接近我們是抱著何種目的,也不想管她的身份,自個當年是真的把一顆心全給了出去,所以才會在她死後,選擇待在山裡搞自閉。
大潘還是當年那副寸頭兵痞子的模樣,咧嘴笑著,一手拎著酒跟煙咧嘴招呼著。
他的最後一面,我們幾個熟人都沒見到,聽吳邪紅著眼轉述,也能明白他這麼做的用意,很有大潘的個人風格,那痞子的確會做出這種選擇。
大抵是覺得自個的主心骨三爺已經沒了,在他潘子面前,是絕對不能讓自家這個倒霉孩子折在眼前。
在咽下最後一口氣之前,他也要護著小三爺,只為了替他清空最後一段路,畢竟之後的日子,他再也無法替這孩子開路。
各種阿貓阿狗的臉陸續在腦海中晃過,最後就是那兩個掛在心尖上的兄弟。
揍過人,砍過粽子,也一塊分過贓,更是數不清拽著對方一塊逃難過多少次。
再次出山後看到這小子,他就知道吳邪早已不是以前的天真。
說實話,當下遠遠看見那小子的眼神,他還挺心酸的。
情字,果真難解,一個窩在山裡療心傷,一個捨棄過往的天真,開始沒日沒夜的謀劃算計。
一道門,鎖了兩個人,還隔著十年這虛無飄渺的承諾。
這十年的時間吳老闆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難怪王盟這小子會這麼的不甘心,算盡一切只為了等到約定的那一日。
有時候倒是挺懷念那當年那個缺心眼的臭小子,現在也是挺好的,至少身手長進多了,雖然都是被逼出來的。
想到另一個冷冰冰的兄弟,胖子咧嘴苦笑了下,這倆說是兄弟還不如說是自個祖宗。
吳邪是小祖宗,另一個就是大祖宗,兩個同樣都不讓人省心。
有些事旁觀者看得明白,偏偏深陷其中的人看不透,小哥的情況太特殊,所以當年知道這倆勾搭上了,說實話自個是擔心過的。
他是了解小哥的性子,知道他不是玩玩的那種人,但是吳邪太死心眼,就算撞了牆也不回頭,這些年早就遍體鱗傷還是堅持等待,只為了那一句承諾與那段情份。
當年他也問過,要是小哥出來後又跟上回一樣忘了他是誰,這該怎麼辦?
記憶裡,吳邪那張傷後慘白的臉,微微勾起嘴角,喑啞著嗓子回道:「那就,再重新認識一次,反正忘幾次,就認幾次。」
自個當時怎麼回他?
是舉手投降說會陪他一塊繼續追著小哥跑?還是罵他男大不中留?
只記得最後罵罵勒勒的懟完一輪,就互相扶持著,繼續出發追尋著這解不完的謎。
恍惚間,上方的棺材蓋被推了開來,從棺材蓋的空隙看見張起靈那一向淡漠的臉,胖子這才醒過神。
「他們離開了,起來,換吳邪出來。」
胖子一聽趕緊翻出棺材讓位置,「快快快,雖然鑿了洞,別被悶到沒氣了。」
掀開壓在最下層的棺材板,看到捲縮成一團的吳邪,這小子似乎睡著了,直到被張起靈抱出棺材後才清醒過來。
吳邪揉著眼對著在旁發愣的胖子問道:「胖子你瞅著我發啥愣?真尿了?」
「你他娘才亂尿!還不快過來撐著,老子的腰真的要斷了。」人一站直,酸痛立馬從後腰一路竄上來,剛才凹著腰這麼久果然麻了。
「就你麻煩。」
該打聽的也打聽到了,接下來就不關他們的事了。
胖子被張起靈跟吳邪一左一右撐著從後門爬牆離開,邊走邊在心底嘀咕,迷惘的時候就趕緊想想這兩個渾小子,其實還挺有效的,光是擔心他們都不夠用了,自個還迷惘個屁!
第四章
「啞巴你看看我行嗎!這麼明顯一個大活人在你旁邊,來點注意力行不?」
黑瞎子不滿的在一旁打起響指,此刻只想把這人的腦袋給扳回來,要不是深刻明白自個還是打不過這混蛋,他早就伸手了。
張起靈聽他這麼一嚎,默默的把視線轉向快炸毛的黑瞎子,眼裡沒有任何情緒,就這麼直勾勾地望著他。
黑瞎子:「⋯⋯」
張起靈:「⋯⋯」
胖子正好抱著一箱淘回來的碎瓷片,經過這互看不吭聲的兩人,左右看了看,語重心長勸道:「你們倆好歹也算各有家室,別這麼深情相望,讓人看見不好解釋,散了散了,各回各家找老婆去。」
「死胖子我早晚要撕了你的⋯」黑瞎子罵到一半突然覺得胖子手上那些瓷片有些眼熟,嚥了要罵的話,指著那一箱子開口,「你剛才鬼吼鬼叫就是在討這個?」
「土貨,完整的早就被拿走,剩下這些全都碎到拼不出來,背面又滿是土渣子,那幫人沒興趣全扔一邊去,我就這邊收收那邊討討,才弄滿這一箱子。四眼你別看這玩意碎,仔細瞅瞅,顏色還挺正的,把後邊磨一磨打理打理,再去弄幾個有造型的鑲嵌背板,也能出手不少錢。」
「吳邪呢?」剛才被黑瞎子胡嚷一通,視線一轉就沒看見人。
「小哥你放心,人沒摔坑也沒搞丟,他跟大花像兩根棒槌似的杵在一邊看,那倆兄弟屬狐狸的,不會這麼容易被騙,別是他們聯手忽悠人就好。你們無聊也可以去看看,老子去整理一下,要煮飯再叫我。」單手扛著箱子慢悠悠地往屋子方向走去。
張起靈看著胖子的背影片晌,回頭望向黑瞎子問道:「上回來埋的?」
黑瞎子一點也不意外這傢伙能猜到,咧嘴笑了開來,「就知道瞞不過你,對,我走之前趁著夜色埋的,果然被那幫人挖了出來。」
深黑色鏡片後的眼半瞇著,盤算著今兒半夜要不要再多扔幾個壺下去等著釣人。
「確定了?」
「大致上跑不掉,就是那一群,你們躲棺材裡的時候聽見的聲音也是他們?」
黑瞎子昨天才剛讓他們溜進棺材店裡探情報,本來還想多等幾天,沒想到,才過了幾個鐘頭就收到行動完成的回覆,樂得他拉著解雨臣就跑了過來。
「領頭那個。」
「收到!對了,你別讓胖子知道這事,要是讓他知道這一大半的瓷都是我砸爛的,肯定又要嚎個沒完沒了。」
黑瞎子把玩著喝空的啤酒罐,有些好奇的偏頭望著張起靈,跟這小子也好一陣子不見,沒想到他竟然肯乖乖留在這,聽說偶爾也只有跑上山幾天,時間差不多就回來了。
轉性了這是?這傢伙以前可是職業級別的失蹤人口,就連他在場也看不住人,只要一個沒留神,連個影子都見不著。
黑瞎子忍不住勾起嘴角,想到自個那同樣不讓人省心的大徒弟,這算是苦盡甘來?還是馴夫有成?
「吳邪也知道。」張起靈淡淡的應了句。
黑瞎子勾起嘴角笑道:「吳邪會發現背後的事,這我一點也不意外,我那徒弟腦子精明得很,跟他發小一模一樣。我剛到他就朝我橫了一眼刀,站在胖子後頭用嘴型説自個處理,你瞧瞧,這才過了幾年,怎麼性子變得沒以前那麼軟了?以前多可愛。」
張起靈聽完黑瞎子的一大串叨念,想了想,垂眸應道:「沒什麼變。」
「那是,對你倒是不會變。」黑瞎子瞭然地伸指朝他點了點。
張起靈看了他一眼沒回應,一向平靜無波的心底多少還是起了幾道漣漪,瞎子這話的意思他懂,就是懂,才會⋯⋯
黑瞎子沒看漏這傢伙的反應,墨鏡後的眼露出一絲興味盎然的神情,似乎覺得這模樣的啞巴還真的挺罕見的。
「想啥?咱倆這麼多年的老交情,也算知根知底,有些話你不方便跟吳邪講,就來跟黑爺說,來來來,爺聽著,說唄。」
「沒什麼。」
「少來,當老子還不懂你在想啥是吧,是不是覺得自個不值得吳邪這般繼續耗下去?對吧?啞巴,我就問你一句話,你現在敢再一次從他面前消失?」
張起靈:「⋯⋯」
下一秒熟悉的冰山眼刀子就射了過來,黑瞎子咧嘴笑了下,「你別瞪我,這是老子這麼多年被削的經驗。我家那朵花也不是什麼好摘的主,你們這幾個麻煩的性子,黑爺我這些年多少也摸透了。就我來看,還是覺得吳邪的性子最簡單,只有咱們這些不需要防備的自己人才能看得透,外頭的人可是摸不清小三爺的想法。不管得付上任何代價,既然決定了,那就不會再更改,這樣的性子有好有壞,我個人是挺贊成的,有我的風範。」
「他其實還能選擇,如果我⋯」
張起靈話沒說完,黑瞎子抬起手掌對他比了個暫停的手勢,苦笑道:「你什麼你!咱們張爺別再亂瞎折騰,他已經不能選了,自從你當年進門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沒退路這個選項。我就直說了,回來之後沒多久,吳邪就把所有還能選擇的後路全部親自掐斷,擺在明面上的都是假象,不管之後會是哪一種結局,他都會繼續走下去,我們幾個只能一路護航罷了。你說咱們家小三爺,這該說是破釜沉舟還是自尋死路?」
張起靈聽了最後那詞,忍不住橫了一眼刀過去。
黑瞎子一抬眼就瞧見那道冷冰冰的眼刀子,勾起嘴角笑道:「啞巴,認識這麼多年,老子還真不知道你有這麼護犢子,也對,這兩個詞不適合,應該說是⋯哎,說人人到!白天果然不能亂說人。」轉身朝著山腳下的吳邪跟解雨臣招手大喊:「大徒弟!花兒!你們倆扛啥啊?殺人滅屍不成?得剁得精細點,骨頭抽一抽,別讓人看見大面積的部分。」
黑瞎子站的這個位置有個視線死角,吳邪跟解雨臣抬頭只能看見他一個人站在這吹風,立馬衝著他站的方向嚎。
「胡扯什麼!還不來幫忙!」
「瞎子你給我滾下來!」
「喳。」比了個等著的手勢,望著下頭快要炸毛的兩位爺笑個不停。
等黑瞎子笑夠了,偏頭看向隔了幾步距離的張起靈,正望著山下的方向,那雙眼裡沒了以往的淡漠,反倒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
黑瞎子一手搭在張起靈的肩膀,一道往山腳那二位爺的方向帶,「既然都不能把視線從對方身上移開,那就別挪了。不管是破釜沉舟也好,自尋死路也罷,你回來了,咱們人也齊了,總能殺出一條人間路。」
第五章
當初三人來到這座雨村定居其實也沒帶什麼,基本生活用品跟換洗衣物帶著,一輛車,三個人這就夠了,突然回到了原來的地盤還有些不習慣。
胖子搓著手上的菸,探頭從車窗外四處張望著喧囂熱鬧的大街,眨巴著眼嘆氣,「天真,你哥我不服老都不行,這幾年待慣了鄉下村子,突然回到都市叢林,人都有點懵了。」
吳邪也皺著眉頭點頭,「靜慣了,除了你比較吵之外,還真的不太習慣。」
「哎,多謝誇獎,咱們要先去三爺家是吧?你還要找什麼?當初那一屋子的東西不都被搬進你店裡?」
「沒有全搬光,有些雜物我還放在那,三叔家比較大,咱們這趟就住在那,小哥跟瞎子應該也快到了,之後再打過去問問他們到哪了。」
這一趟其實也是出來晃一晃,悶油瓶被瞎子逮走快一個月,胖子閒到差點又去掀了那座坑,被自個死拉活拐硬是拖出山來跟悶油瓶他們會合。
「大花忙完沒?他怎麼這麼多事?」
「人家是當家的自然忙,還有我們這頭三不五時的小麻煩得讓他搭把手,不忙才怪。」想起前日才跟小花通了視訊,把手邊剩下的瑣碎雜事折騰完,過兩日就能過來跟著一道透氣。
「難怪瞎子會被踢出來找咱們家小哥,要是讓胖爺知道他們下去不帶我,老子非得跟他們嚎穿整條大街不可。」
胖子咂吧著嘴,暗搓搓的盤算著那倆跳坑的機率有多少,要不然四眼怎麼把小哥拐走這麼長時間?一個月都能出山入山兩趟了,換成是這倆,搞不好三趟都行。
「找你?都已經放話告老出坑了,胖爺您還想怎樣?」
吳邪沒好氣的橫了一眼過去,胖子這賊心賊膽就算過了這麼多年可是一點都沒消退,自個不把這雙肥爪子盯緊點,轉頭不知道又想往哪座坑伸去。
胖子理所當然的應道:「沒怎樣,偶爾閒暇的時候,多少還是有點想回個老家瞧幾眼沾個幾下,天真,咱們做人得念著家,懂?」
吳邪:「⋯⋯」
嘴角忍不住抽了下,神他媽念家!誰老家在斗裡?你小龍女嗎?
任胖子繼續瞎叨唸他念念不忘四散各處的老家,吳邪時不時擠兌他幾句,最後一拐彎回到記憶中的地方。
吳邪隔著車窗望著這棟比記憶中陳舊許多的屋子,沒想到這麼多年了,回到這,還是會覺得心底某一塊位置依舊一抽一抽的疼。
「天真你先上去,老子買糧去,家裡大廚就我一個人,咱們會待好幾天,得準備多點食材,我可不想再繼續嗑瞎子的青椒炒飯。」胖子哪會看不懂吳邪現在的表情,肥爪子撓了撓他腦袋就率先下車。
吳邪知道胖子這是留給自己一個沈澱的空間,輕嘆了一口氣,重新打起精神,現在找停車位要緊,好幾年沒來,這裡怎麼越發難停車了?
繞了好幾圈才找到停車位,車鑰匙才剛拔出來,悶油瓶的電話也同時打過來,吳邪瞧見來電人的名字還有些訝異,趕緊接通,「你們到哪了?我跟胖子已經到三叔家了。」
『傍晚會到,先跟瞎子走一趟。』張起靈偏頭望著正在捆人的瞎子,想了下還是老實說,『人逮著了,瞎子正捆著。』
「連人都捆回來了?你們真跳了?我跟你說,咱們家胖爺那雙肥爪又開始蠢蠢欲動,你們把尾巴收拾好,別讓他發現,否則有得跟你們嚎。」想到胖子嚎著想回老家的模樣,趕緊要悶油瓶把小尾巴都給掐了。
『沒跳,處理四散的貨源而已,散落的區域太大,瞎子又在找源頭,這趟正好一次把人全掃光,跟上回咱們躺棺材聽到消息同一批人。』
「原來是他們,捆得好,小花能少一個麻煩是一個,捆完人早點回來,我在這等你。」
『好。』
吳邪垂眸看著逐漸變黑的螢幕,突然覺得堵在心上那種沈甸甸的壓抑感少了許多,不再去想那些煩心事,翻出鑰匙開門。
房子只要長時間沒人住,就算都有留扇窗通風,多少都會帶著一股散不去的潮濕霉味。
上樓時吳邪琢磨著自個已經幾年沒來了?這屋子放置了這麼長一段時間,應該先大掃除才對,才剛這麼盤算完,開一門,立馬後悔沒跟胖爺交換行動。
開門的動靜揚起了鞋櫃上堆積的塵,這一下直接讓他咳到天荒地老,拉高襯衫領子摀著下半張臉,連忙衝向有窗的位置全推了開來。
是通風了,也被落滿塵的窗簾糊了一臉灰,吳邪這下整個人都蔫了,認命的翻出口罩先把自個摀緊,看著亂七八糟的客廳,還是決定等胖子回來再一道整理。
把所有能開的窗都開到最大了,半個身子探出陽台喘氣,等到終於止了咳,慢吞吞的四處翻找自個想要找的資料。
上一趟過來的時候把該帶的都帶走,但是也放了幾樣東西過來,時間一長,自個一時半刻也有些記不清當初是放到哪個旮旯去了。
吳邪站在客廳環顧一圈,還是決定先從這找起,褲子都蒙上一層灰,現在嫌髒也沒用,盤腿直接坐在地上,一股腦的把四周的抽屜櫃全都拉出來再一格一格的找。
抽到一半,其中一格被卡著,拉了兩下沒拉出來,放下手邊那一疊泛黃的地圖,兩手使勁一拽才拽了出來,連帶著把一個木盒子也震了出來。
「啥玩意?」
吳邪撿起落地的木盒翻看片晌,越看越熟悉,突然想起這東西還是自個拿過來放的,時間一長,他真忘了這玩意是放在這邊,還以為早就被王盟扔掉了。
吳邪猶豫著要不要先收起來,胖子的破鑼嗓突然從身後傳來,「臥槽!這屋子怎麼能髒成這樣?灰也太多了,天真你口罩別拿下來,當心又咳了。」
胖子兩手都掛著食物,只能鼓起嘴把飄到自個面前的灰塵吹散。
「胖子別吹了,你那肺活量不是這麼用的,還有一個口罩,先戴上吧。」
「不戴,口罩這玩意老子戴了會呼吸困難。」放下滿袋子的食物,歪著腦袋看著吳邪手上的木盒子,指著問:「你手上那舊盒子是裝了啥玩意?該不會是你三叔的情書盒?快開來瞅瞅,讓你胖爺我參考參考那隻老狐狸是怎麼拐妹子。」
「別瞎扯,三叔當年有文錦姨盯著,他才不會胡亂拐妹子,這裡頭裝的不是情書,是遺書。」
吳邪苦笑著掀開盒蓋,木盒裡放了五封信,邊緣都有些泛黃,指腹輕輕地撫過擺在最上層的那一封。
「遺書?誰寫的?」
「我寫的。」
胖子一聽直接炸毛,一爪子拽著吳邪的衣領開罵:「吳邪你有種看著老子再講一次,你信不信我真揍你。」
「胖爺您這是在胡亂瞎猜什麼?已經寫了好幾年了,你瞧邊緣都潮濕泛黃成這樣。」吳邪拍了拍胖子的肥手要他別這麼使勁,好聲好氣的解釋:「甭氣,我的老習慣你是知道的,現在手機方便多了,有要留言給誰的,直接打手機群組裡。這幾封信是我十多年前留下的,如果放在鋪子裡,王盟會藏起來,他不能接受我不在的可能性,所以當年寫完就直接放在這了。那時候逼著王盟答應我,如果我半路真的掛了,他再怎麼不願意也必需把這盒子給你們其中一人,我想說的跟之後的計劃都在裡面。胖子,你這眼神怎樣?放心,旁人開了也看不懂,連我二叔也看不清,裡面說的事只有你們幾個人知道。」
「為什麼?」
胖子這句沒頭沒腦的問話吳邪一聽就懂,聳聳肩道:「你也知道那段時間我是怎麼過的,除了王盟之外,身邊半個可以信任的人都沒有,我只能一個人窩在這慢慢記錄這一切,以防萬一才留了信給你們,十年了,計劃也算成功了,信可以燒了。」
「給我!」
「老子沒掛,給你幹啥?我這就拿去陽台燒了。」
「拿來就是!信是寫給我的,我當然要看,一會我拿去燒。」胖子二話不說拽過那五封信就往自個褲衩裡塞。
吳邪拿他沒法子,也不想伸手去掏他褲衩,只能無奈的罵道:「你噁不噁心!那你必須答應我,別拿給小哥看。」
「為啥?你寫了什麼?」
「別瞎八卦,胖子你先答應我,否則扣你一年份煙酒糧!」
「行行行,算你狠!這信我不拿給小哥看就是了,我只看我那封,行不?」
看著胖子不情願的模樣,吳邪把掃帚塞給他,應了聲行就轉身就去廚房找抹布,這一離開,沒看到胖子快速把手機翻出來,對準其中一封攤開的信紙按下拍照鍵。
⋯⋯
後面收書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