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記得是從哪看過這麼一句話:『真實的世界裡,包含了百分之八十的不真實。』
換作是以前的吳邪,壓根就不會相信會有這種光怪陸離的事。
現在⋯⋯由不得他不信。
⋯⋯
⋯
「吳邪!」
「⋯咋?」
吳邪被這一聲低喚驚醒,有些愕然的往出聲的方向望去,只見悶油瓶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一臉嚴肅的模樣,吳邪心想,怎麼又變回個冰山瓶子了?
「你才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張起靈皺著眉,伸手摸上吳邪的額頭探溫度。
「沒什麼,不小心閃了神罷了。」
一時間吳邪還理不清這陣子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只能暫時壓下紛亂的思緒,偏頭朝著身旁還是一臉凍死人的悶油瓶子笑了笑。
張起靈聽吳邪這麼說,黑眸微微瞇了一下,一臉壓根就是不相信這小子只是閃了神這麼簡單。
直接伸手把吳邪的臉扳回正面嚴肅地問:「你這陣子是怎麼了?雖然一直都是這副模樣,但這次好像恍到不太對勁。」
「張爺您這麼說就不對了,你只留了句有事要忙就消失一整個月,昨天半夜才摸回來,你都不知道我這一個月可是忙到個不行。」吳邪橫了他一眼叨唸了起來。
悶油瓶要回來也沒先知會個一聲,吳邪大半夜睡得正熟,突然被個渾身冷冰冰的人伸手扣住腰,大半夜的差點沒被這冤家嚇掉半條命。
「你忙了老半天只拿了這個小東西回來?我都還沒跟你算又偷溜下去的事。」
張起靈眼神一瞟,茶几上那被吳邪隨手放置的石雕他以前可沒見過,曲起指節不滿地在桌上敲了敲,示意這小子趕緊從實招了。
「這玩意我可以解釋,至於溜下去這件事,其實我真的挺冤的,你要罵就去罵胖子,我是他胖爺拐走的。」吳邪有些心虛的把視線挪去望著窗外因大雨而搖晃的樹影。
自己的確是瞎忙了老半天才弄回這個小東西,在那鬼地方吳邪跟胖子都狼狽到不行,累都快累癱了,也沒多餘的心思去仔細看這石雕的模樣。
後來真的沒力繼續翻下去,吳邪乾脆跟胖子猜拳決勝負,猜輸了他拿小的,胖爺就這麼扛著大的回去,哪知道回來洗淨後就只是個普通的小石雕。
這石雕長年被埋在濕漉的泥地裡,整體風化損壞的程度太過嚴重,就連它原本的樣貌都認不清,吳邪只能依稀見著仿佛是個動物的形狀。
照理說這樣的殘品照慣例拿到後就會立即脫手,但這回卻莫名的一直留到了現在。
吳邪現在仔細想想,那場夢也是自從帶了它回來後才開始的,這一切似乎有哪裡不太對勁,撞鬼了不成?
張起靈看著又恍神的人無奈地輕嘆了聲:「又神遊去哪了?」
「哎,我有件事想問你。」
「問。」
吳邪想了半晌還是搖頭對著悶油瓶笑了笑:「⋯沒什麼,是我神經過敏,雨下得這麼大,也不會有客人上門了,咱們回去了。」
「又瞞了什麼事?」
悶油瓶臉上的神情不再是淡如水,吳邪望著他現在一臉認真的模樣,忍不住揚起嘴角笑道:「有事哪敢瞞著你不吱聲,真的沒事。」
吳邪心想,那只不過是場夢罷了,就算一直重覆夢見相同的場景也沒什麼大不了,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罷了。
*
吳邪窩在被裡閉上眼想著這場雨恐怕還會下好一陣子,王盟那小子著了涼咳得要噴肺,乾脆讓他多放幾天假,這時節也沒遊客,反正悶油瓶也回來了,明天也窩在家裡頭算了。吳邪本來還閉著眼琢磨明天中午要吃什麼,下一瞬間,場景又跳回到那華麗的宮闕,與站立在旁那些身著華服的身影。
吳邪愕然地朝四周看了一圈不禁暗罵了聲娘,怎麼又來了?這一場夢連續做了這麼多天,你不嫌煩,我都看到膩了!
在這個詭異的夢境裡,每個人的臉上仿佛都像蒙了層紗似的,不管吳邪再怎麼想仔細看個清楚,那白紙一般的臉上連五官都是模糊不清。
不只是他們的臉孔,甚至連說的話都像隔了扇門的距離,又像在水中說話那般,全都飄渺到讓人抓不住。
看也看不清楚,聽也聽不清楚,能夠清楚看見的也只有這地方的場景,與他們身上穿著的服飾。
雖然是在夢裡,但這次吳邪的思緒卻是非常的清楚,先前幾回都有種像是喝醉般的恍惚感,這一次腦子清明不少。
吳邪用力的眨了眨眼,兩隻手快速的連續比出剪刀石頭布的手勢,確認手腳行動如常,吳邪總算能鬆一口氣。
腦子清楚,自己的行動應該也算沒問題,伸手戳了一下身旁的大門,依舊還是穿了過去。吳邪收回手琢磨著得把這地方看個仔細,被拉進來這麼多次,這一次至少自個能動了,總得讓他知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吧!
之前幾次吳邪一直都是像根木樁子一樣,直挺挺的杵在這三人高的朱紅色大門旁望著他們。
還要等那道鑼聲響起後,外頭埋伏的人才會衝進來,一時半刻又醒不過來,乾脆四處去晃個一圈,找找究竟是什麼東西把他引來這地方。
吳邪打定主意便慢慢繞到另一頭去,這才發現擺在一旁的螺鈿屏風後頭,正坐著一個身著暗紅色衣裳的女子,她的身後站著一群低著頭的侍女。
吳邪有些詫異地望著她,夢了一整個月了,還是頭一次見著這個女人,那張巴掌大的小臉微微低著,五官就如同其他人一般看不清,濃密的黑髮在後腦盤成個垂髻,上頭簪著錯金銀的精緻流蘇花鈿,兩手擺在膝上,繡著繁複圖樣的長長袖口無力地垂掛著。
吳邪有些疑惑地看著這女人,下一瞬間,刺耳的催命鑼聲一響,身穿輕便鎧甲的提刀武者就這麼衝進來開殺。
這場景已經重覆的看了一整個月,到了現在吳邪連他們殺人的順序都記得。
眼前的人們不停地四處奔逃著,女人模糊的哭喊聲與刀刃的相撞聲此起彼落,吳邪雖然聽不清楚他們究竟是在喊些什麼,卻能清楚感受到這陣陣讓人背後發涼的濃厚殺意。
究竟哪一個是真實?又或者哪一個才是夢境?
吳邪已經分不太清楚,只能像個幽魂般駐立在原地,睜目望著這一場虛幻的腥風血雨。
華麗精緻的宮殿四處都沾滿著鮮血,就如同一副囂狂的潑墨畫,在這名為宮闕的生宣上,畫下一道道由人命所暈染的殷紅。
先前作的幾次夢裡吳邪從未注意過有那個女人,這次一見他們殺了進來,立即就轉頭去看她的動靜。
吳邪一回頭,人早就不在椅子上,只見那道暗紅色的娉婷身影被護在身後的侍女拉著逃離,吳邪也趕緊一路追著她們背後跑。
她的左手被前頭的侍女拉著,露出一截蒼白的纖細手腕,但上頭卻是掛著白銀的鎖環,一重重的鎖著那雙手。
這個發現讓吳邪怔了一下,以她的穿著與姿態,她的身份看樣子應該還挺高的,這女人的手怎麼會被人給鎖上了?
吳邪正想加快腳步追上去,就看見那女人被侍女推進一道隱藏在最深處的暗門之中,在關上門的那一剎那,只見她手上緊緊握著一塊灰色的石塊。
***
「吳邪!」
被這一喊,吳邪立即驚醒過來,睜著眼有些茫然的望著悶油瓶,現在心臟跳得飛快,輕喘了一口氣,總算是醒過來了。
「你夢到什麼了?」張起靈輕拍著吳邪的臉確定他是真的醒了。
吳邪接過悶油瓶遞來的水喝了幾口,才緩緩應道:「⋯夢到⋯屠殺?但我總覺得不太對勁,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那只不過是個夢罷了,雖然這一個月一直重覆夢見相同的場景,應該也還好⋯吧?」
雖然吳邪一直不斷安撫自己那不過是場夢,但本能還是死命地抓著悶油瓶的手不放,一直待在那個虛幻的夢境之中,那種沒辦法觸碰到任何東西的感覺,總會讓人覺得有種很深的不安感。
張起靈等吳邪冷靜下來,攬著人輕聲問:「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說來聽聽。」
「⋯老實說我也搞不清楚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那場夢我已經連續夢上一整個月了。」吳邪嘆了一口氣,緩緩的就把這一個月在夢裡見到的那場血色禍端都跟悶油瓶講個清楚。
就連吳邪也說不清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只覺得那女人手上拿著的那塊石頭很眼熟,關鍵似乎就在那東西身上。
之前不想看,現在想看卻又不讓人看,這種不上不下的感覺,讓人氣得牙癢。
張起靈微皺著眉問:「一個月?不就是跟胖子拿了那東西回來之後才發生的?」
「好像⋯就是帶回來之後才開始。」吳邪細想一下,點點頭,的確是從帶回來的那一天開始作起這種夢。
「我去店裡一趟,你打給胖子問他是不是同樣也被這場夢纏了一整個月。」
只見悶油瓶偏頭想了一會,落下這話,就跑了出去。
吳邪不解地重複了聲,「打給胖子?」
有些傻眼的望著衝出門的悶油瓶,雖然搞不清楚這小子突然衝去店裡幹啥,就以往的經驗來看,現在吳邪還是什麼都別多想,乖乖的拿起電話撥給胖子就對了。
等接通的時候,吳邪瞟了眼掛鐘,才剛過十二點,胖子這點搞不好正在吃夜宵。
『喲,天真你這小子怎麼這麼晚了還沒睡?該不會是跟小哥滾床滾到現在?悠著點,小心你的腰。』
吳邪忍耐著想掛斷的念頭,罵了句娘就直接切入正題,「別打黃腔了,有正經事要問你,胖子你這陣子有沒有作夢?」
『慢著⋯天真你會這麼問該不會⋯也是一樣?他娘的!你這熊孩子為什麼不早點打過來,你爺爺我這一整個月都快被氣死了,差點以為是老子得了神經衰弱還是什麼病來著,又不敢打給你抱怨。』
吳邪一聽胖子那破鑼嗓在那叨唸這麼一大串,整個人瞬間癱平在沙發上,吳邪心想自己怎麼不早點打給這死胖子?我們兩個到底是在磨蹭個什麼勁?
吳邪撐著頭嘀咕道:「有什麼好氣的?看見一大堆人在那殺來砍去罷了,那刀又沒砍到你的肚皮上。」
『嘛玩意?哪來什麼一堆人殺來砍去?老子我被困在地道裡走不出來!又被個怪獸不停的追著跑,這一整個月都在夢裡頭拼著老骨頭四處狂奔。這一個月都夠抵上我一整年的跑步量了!胖爺我招誰惹誰了?每天醒來渾身上下都酸痛到不行。』
胖子這一說換吳邪懵了,在夢裡他壓根沒看見什麼地道與怪物。
「胖子,你說被什麼東西追著跑?我沒有夢到被追著跑?」
胖子一聽就知道這事不對勁,『臥槽!咱倆夢見的場景不一樣對吧?用電話越講越混亂,等碰上面再講個清楚!老子我現在立刻殺過來找你!等我啊!還有你小子也甭睡了,睏了就下樓跑幾圈,就這樣。』
胖子大吼完這句就把電話掛上,吳邪望著手上的電話嘀咕了聲,「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現在已經不能繼續無視這件事,既然胖子也被這場惡夢纏了一整個月,那肯定是跟帶出來的那兩塊石頭有關聯。
沒悶油瓶鎮著,自個跟胖子的運氣真能糟成這樣?一拿就拿了個被詛咒的玩意出來?
第二章
吳邪掛上電話後一個人就這麼杵在客廳裡等著悶油瓶回來,來來回回不停地在屋子裡四處走來繞去,雖然不斷安撫自己先不要想太多,但現在一整個不知道在焦躁個什麼勁。
獨自待著就覺得渾身不對勁,吳邪在客廳走了一圈又一圈,還是按捺不住,抓了把傘踏出門去。
這幾天杭州的雨老是下個不停,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人行道上要亮不亮的路燈,在大雨中透出慘淡淡的白光,將這漆黑的巷弄映照得更加陰冷。
吳邪壓著翻湧的心緒,延著蜿蜒的巷弄慢步,直到見著那熟悉的窗台透出點點昏黃的光暈,一路焦躁的情緒才稍微穩了下來。
吳邪推開被雨水打溼的木色門扉朝裡頭輕喊了聲,張起靈立即自內堂出來,大手輕拍掉沾上身的雨滴,「雨這麼大怎麼也跟來了?」
吳邪望著那雙黑眸道:「沒什麼,我只是不想一個人待著,現在只要是一個人就完全靜不下來,心頭悶得慌。」
張起靈也沒多說什麼,直接把人拎到圈椅上,「臉都白成這樣還說沒什麼,還有什麼事瞞著我沒說?」
吳邪搖搖頭,「真的沒事瞞著你,胖子說他一樣也被惡夢纏了一整個月,不過似乎跟我夢見的場景不太一樣,他是被困在地道中被個龐然大物一路追著跑,就這樣追了整個月,在電話裡講不清,他現在準備趕過來,你來店裡是要確認什麼?」
看悶油瓶的臉色越發凝重,現在就連那雙眸子都利了,吳邪挺直著背,膽戰心驚的直瞅著他瞧。
張起靈輕嘆了一口氣,把那塊石雕放到吳邪手上,「想確認你拿回來的是不是那個東西。」
「哪個東西?我這是撞鬼?還是被詛咒了?」吳邪望著手上這塊不起眼的石刻雕飾,還是搞不懂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三叔跟這悶油瓶子這麼多年來都不知道弄了幾百樣東西上來,都沒見他們發生過什麼事,老子這一趟才拿了這麼一個小石頭就被魂兒給纏上?現在去找神婆還有用?
張起靈坐到吳邪身旁緩緩道:「不是撞鬼,你們碰上的或許只是個記憶。」
「記憶?誰的記憶?別跟我說是這塊石頭的。」吳邪看著手上的石雕疑惑道。
張起靈直視著吳邪問:「你看得出來它雕的是什麼?」
吳邪把視線轉向手中的石塊,左右翻看了半晌還是看不太出來上頭原本雕的究竟是哪種動物,「看外表輪廓有點像是大象,但四肢又不太像,頭部側面又長得像小豬,這玩意跟四不像一樣,我還真看不出來。」
「對,古書上就是叫它四不像,又稱貘。」張起靈的長指延著斑駁的表面勾勒出它原本應有的圖樣。
「貘?黑白黑毛色的那個?怎麼會跟這些東西有關?」吳邪皺著眉不解地望著悶油瓶。
「傳說它能幫人吃掉惡夢,所以古時也有人在墓裡放置它的石像當作鎮墓獸與辟邪,用意同樣是保護亡者的靈魂不被惡靈帶走。不過到了前朝中後期逐漸就被辟邪取代,所以會用貘來當作鎮墓獸的斗比較少見。」
「胖子說他這一整個月都夢見在地道中被個怪獸追著跑,該不會也是它?」吳邪皺著眉嘀咕了聲。
吳邪有些模糊地想著真正貘的長像,印象中長得蠢萌蠢萌的,被牠追著跑有什麼好怕?
張起靈嘆道:「或許,現在只能確定你們倆會夢到這些事,的確是這東西所引起,等胖子到了恐怕得再去一趟。」
「去哪?」
吳邪雖然已經有這種預感,還是希望是自己想太多了,畢竟同一個鬼地方要連續下兩次實在是有點⋯
「還能去哪?回去你們下的那個位置。」張起靈嘴角微勾,露出跟平常那副萬年不化的冰山樣完全相反的淡笑。
難得見到他笑臉,吳邪現在一點都不想黏過去,反倒有種想立即拔腿落跑的衝動,因為這小子也只有在他火大的時候才會笑成這樣。
「你別用這招別嚇唬我。」吳邪縮了縮脖子嘀咕了聲。
「是誰偷跑?」微涼的手輕掐了吳邪後頸一把。
「你去罵胖子,是他綁架我,你也知道我這爛身手一向打不過他,只好乖乖跟著走了。」
吳邪被捏的瑟縮一下,現在裝乖裝可憐已經不管用了,還是只能快速把責任扔給那死胖子。
當初吳邪就是被胖子一把直接給架到車上載走,連拒絕的時間也沒有,就這麼被那死胖匪給拉走。
「放心,之後我會找他算帳。」
張起靈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淡笑,見著他這抹笑,又讓吳邪的膽兒涼得更加徹底,心想胖子你這回可要撐著點啊。
吳邪起身伸了個懶腰,「回家吧,對了,回去不管你用什麼法子都行,總之別讓我睡著就是了,我怕自個撐不住。」
張起靈聽到吳邪這麼說也只是微皺著眉,片晌才默默地點了下頭。
雖然那場夢對吳邪來說是沒有什麼太大的影響,頂多只是睡不好罷了,但他就是不想再次重覆經歷那場莫名的殺戮。
兩個人慢悠悠地晃回家,天色也翻了亮,吳邪無奈的望著窗外隨著鳥鳴透進的點點晨光,現在也不能倒在沙發上或是窩在悶油瓶身上,要不然鐵定又會直接昏睡過去,硬是打起精神抓著掃帚開始整理屋子。
等到天色全亮個徹底,門鈴也應聲響起,吳邪瞟了眼掛鐘,心想,他胖爺的行動力還是值得誇一句,往往都會比預計時間還要更早殺過來,雖然每次殺過來都不會有什麼好事就是了。
胖子還沒踏進門,那破鑼嗓響徹整個樓道,「天真你說拿黑狗血潑上身管不管用?還是摘柚葉泡澡?等會一塊去找找看有沒有什麼管用點的半仙道士,去跟他們弄幾張黃符貼貼。」
一開門,只見胖子身上背了個看起來還挺沉的蛇皮袋子,一副喘到快嚥氣的模樣倚在門邊。
吳邪心想這傢伙這趟還真是拼老命衝過來,喘成這樣還能罵這麼一大串,他的肺是鐵打的嗎?
「你嗓門小聲點,我有鄰居啊,別喊到活像是撞鬼一樣,我記得這附近沒什麼半仙道士,要不然就要去遠點的地方問問。」
吳邪打量了一下這胖子,雖然身型依舊富態,但眼下卻出現兩圈少見的暗色陰影。
「我看咱們倆真要變熊貓兄弟了。」胖子一見吳邪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去,搖搖頭直接勾著吳邪脖子進屋去。
看他吃力的把背在身後的那一大袋小心翼翼地挪到一旁,吳邪好奇地問:「胖子你背了這一大袋是什麼東西?別跟我說你把所有家當全扛了過來?」
「這次倒是沒帶家當,還不就是那個帶出來的大傢伙,小哥你快幫我看看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是不是因為帶了它回來才會夢到被那鬼東西一路追著跑?胖爺我這是被什麼妖精給遮了眼?去拿幾張黃符貼在上頭成不成?」
胖子一把掀開束緊的袋口,只見跟吳邪那塊如出一轍的石雕被妥善包裹在裡頭,只是它的大小遠比吳邪那塊還要大上好幾倍。
吳邪立即快速閃到一邊去,自個這塊都夠他喝一壺,現在連胖子的也一塊帶過來,要是兩人同時長眠不醒該怎麼辦?
「他娘的!死胖子你扛它過來幹什麼?」
「你當我想扛著它跑!老子我這一整個月動了不下數千次想把它給扔了的念頭,但是邪門的地方就在這裡。」胖子撓著頭一臉哀怨道,「每當我要扛下樓扔垃圾場的時候,突然就像是被人打了悶棍直接栽地睡著,已經試驗好幾次了。」
「你怎麼不早點打給我?」
雖然吳邪是沒動過想把它扔掉的念頭,但胖子這傢伙就算神經再怎麼大條,碰上這種事難得會這麼安份,而不是第一次發生時就立刻打過來抱怨。
「你這沒良心的臭小子鐵定會說是老子眼花,第一次發生的時候,胖爺我就跟對街賣大餅賣油條的人說了這事,他們都說老子在發神經!一火大乾脆就閉嘴不講,一連試驗幾次都一樣,就扔倉庫不再去動它。也是從那天就夢見在地道中被個龐大的傢伙一路追著跑,害得老子我每天都是滿頭大汗喘著氣嚇醒來,小哥你別不吭聲,快幫我想想這該怎麼辦才好?」胖子連珠炮般的罵完這一大串,回過身對著一直蹲在地上看著石塊的悶油瓶求救。
吳邪走到張起靈身邊蹲下,只見那雙黑眸還是緊盯在石塊上那模糊的輪廓,偏頭對著胖子問:「就外型來看,追著你跑的會是它?」
胖子撓了撓下巴,「這個嘛,說實話我也不清楚,那地道一整片都是黑的,就連手放在眼前你也看不清楚是伸了幾根指頭。憑感覺老子只知道是被個還挺龐大的傢伙一路自後頭追著,也只能卯起來跑了,不然一被踩著,在現實中會不會吐血?」
「你試試?」吳邪沒好氣的瞟了他一眼。
「不要。」
胖子搖了搖頭也跟著擠了過來,三個人就這麼蹲在石塊旁盯著這大傢伙瞧。
第三章
悶油瓶一聲不吭的就這麼盯著那塊石雕不動,吳邪跟胖子一見他這副專注的模樣也不敢多吱個一聲。
悄悄地跟胖子互看一眼,只見他老大聳了聳肩表示也不知該怎麼辦,吳邪也只能繼續學著悶油瓶盯著那石塊瞧。
「走。」半晌,張起靈突然輕拍了吳邪跟胖子一下。
吳邪被拉起身時還有些猶豫地再次問了聲,「真要去?」
「不去也沒其他法子了,難道你還想繼續被困在那夢裡?這種摸不著的我可沒辦法救。」
一聽悶油瓶這麼說,吳邪只能死命搖頭。
的確是想搞清楚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但是以往所吃過的苦頭又知道不能牽扯太深,有些事還是不要知道的太清楚會比較好,但現在也沒其他法子能使,也只能這麼做了。
「去哪?去把這大傢伙賣了?你們別只顧著說悄悄話啊!老子這麼大一個別無視我!」胖手指著腳邊的巨大石雕不滿地大聲罵道。
「胖子車給你開,咱們要回去帶它上來的那個點,剩下的到車上再說。」吳邪把放置在茶几上的車鑰匙丟給胖子。
「你小子別跟我說要把它們再次給搬回去這種鬼話,那趟都沒撈到半樣值錢的玩意,胖爺我不就虧大了?」胖子不解地問。
吳邪知道胖子的性子,都被他拿到手了,要吐出來比讓他吐錢更難受,指著那塊石雕道:「胖子,就算這趟要全部虧光你也得認栽,沒其他辦法可行了,難道你還想繼續在地道裡被那個大傢伙追著四處跑?你這死胖子想繼續在那練賽跑,我可不想再夢見那場永遠都殺不完的禍端。」
胖子雖然還是一臉不甘願,但看他的表情明顯早就動搖了,只見胖子咬牙直接抱起那塊大型石雕朝吳邪點頭,「走!」
胖子上車後就一路飆得飛快,卯起來直往上回那處荒野郊區衝去,那點雖然沒到什麼深山野林,就算以現在這種速度,至少還是要快一天的時間。
吳邪跟悶油瓶待在後座,一路上就慢慢地把自己夢見的那場血色殺戮跟胖子解釋清楚,這一核對,兩人的夢境還真是沒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這我就不懂了,明明都是同一個位置帶出來的東西,怎麼咱們倆會夢見不同的場景?因為拿到的大小不同不成?哎,天真,你說那女人漂不漂亮?還是你小子發春開始想女人了?都已經有小哥了,不可以花心啊。」胖子叼著煙含糊不清地又在那嘴賤。
「我又不是你這老是追著女人屁股後面跑的渾蛋,都那種時候了哪還有空管她長得美不美,全部人的臉都跟蒙了層厚紗一樣,就算她真是長得美豔絕倫,我也看不見!」
吳邪本來還在把玩著手上那塊貘形的小石雕,一聽胖子又在那胡說八道,直接就往他那顆刺蝟頭砸了過去。
「臥槽!你小子竟然敢拿石頭砸我!等會下車你就別躲,不過說真的,你那場夢比我好太多了,至少還能看見這麼多人,多熱鬧,哪像我只能一路在黑不見底的地道中四處亂衝,那種感覺想罵都沒力罵了,還怕會不會跑一跑就去撞璧。」胖子撓了撓腦袋嘀咕。
「好在哪?看他們殺來砍去煩都快煩死了,至少你還能感覺到後頭有東西在追著你跑,我在那可是跟個透明人一樣,跟它們比起來我反倒比較像是幽靈來著。」吳邪靠在椅背上無奈地罵道。
胖子一路避開車潮多的主要幹道,這一衝倒是挺順的,吳邪望著窗外越發荒涼的景色,莫名地眼皮也越來越沉重,一個恍惚,窗外滿佈荒草的原野跟那染滿血色的宮闕慢慢重疊,吳邪無意識的直接一腦袋就往車窗撞去。
「臥槽你小子這又是哪招?想睡覺也犯不著去撞窗,這麼大力你不痛?」胖子瞪大眼自後照鏡看著一臉撞懵的傻小子。
「⋯一個不小心撞得太大力了,這一下還真的有點痛。」
吳邪正想伸手去摀著腦袋,另一雙略為冰涼的手比吳邪更快,直接將人壓在他肩上。
「哎,真是受不了你們倆小子,不用太過顧慮胖爺我,繼續。」胖子叼著煙對著後照鏡咧嘴一笑。
「死胖子你給我專心開車,小哥你別抱著我,這樣我會睡著!」吳邪掙扎著想自那雙壓制的手臂中起身。
胖子突然一掌拍下方向盤大喊:「天真我想到了!」
「想到啥?」吳邪不解地瞅著那自後照鏡所瞟來的賊眼。
胖子這下乾脆連車也不開,直接停在一旁回過身再次開口:「你說在你那個鬼夢裡只是杵在那看著所有的一切對吧?人是可以四處走?」
「對。」吳邪不懂他問這幹嘛,只能點頭。
「完全沒有被任何鬼東西追著跑?」
「沒有。」
「那就好辦了,睡覺,去把那鬼地方給老子我看個仔細、記個明白!好險你小子記性好,這次得看仔細點,快睡!」胖子一掌又把吳邪給壓回到張起靈懷裡。
「胖子你去看不就得了。」
「我去?我的小祖宗你在開啥玩笑?你是要胖爺我去看個什麼鬼?那地道黑成這種鬼樣子,老子我這雙賊眼一點用處也派不上,還是你來看吧,小哥,你說呢?」
「真要這樣試?」吳邪望著悶油瓶,這小子也是一臉猶豫。
張起靈遲疑了一會,便對著吳邪應道:「這樣雖然有點冒險,不過想要快點解決,的確是得知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明白,半個鐘頭後叫醒我。」
吳邪一咬牙乾脆也豁出去,直接窩進悶油瓶懷裡,現在既然只有他能看見這是怎麼一回事,也只能這麼做了。
話雖然說得豪邁,但吳邪一閉上眼沒多久又見到那已經看到不想再看的宮殿,還是瞬間有種濃濃的無力感。
吳邪嘆了一口氣,打起精神往四周瞟了一圈,現在也沒多餘時間能讓他在這發愣,趕緊把這地方的大概記下來比較重要,雖然搞不清楚記下這些路線能有什麼用,但悶油瓶都這麼說了,聽話去記就對了。
吳邪定下心神,朝著從未見過的屋頂與四周細部望去,這下還真是立馬就讓他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這裡並不是正統宮殿的架構,當初一見著這瑰麗精緻的外表,還有這些身著華服的人與這等排場,吳邪下意識便認為這是一座宮殿。
再次仔細朝著樑柱結構與紋樣打量,這的確是仿著宮殿建築所建造,除了找不到皇室一慣的象徵性標記之外,其餘結構幾乎相似。
吳邪這下不禁暗自嘀咕了聲,到底是打哪來的有錢有勢的土財主,刻意把自己家搞了這麼大的排場出來,難道不怕會被頂頭老大抄了家?
繞了一圈把正中央大堂的位置與樑柱配置記下,吳邪盤算了一會,離外頭那幫人殺進來還有快十分鐘的時間,得在這之前將裡頭那些蜿蜒的內堂路線一塊記下。
快速繞過筆直排在下頭的人群,吳邪穿過它們身邊時,堆疊的大袖衫依舊紋風不動,這麼多的人在這也感覺不到任何屬於活人的氣息,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晃過去,反倒是吳邪還比較像個幽魂。
穿過那道螺鈿屏風,後頭的紅衣女子依舊低著頭,雙手無力地垂掛在膝上,就像個毫無生息的漂亮人偶。
這麼個纖細柔弱的女人真不知為什要把她的手用銀鎖扣著,吳邪想,反正等會還是要追著她再跑一趟,到時再來看仔細她手上拿著的那個灰色石塊的模樣好了。
才剛要繞過繡著百花圖樣的二重紗簾幕,陣陣喊打喊殺的喧鬧聲突然就從身後傳過來,吳邪一回頭,只見那群穿著鎧甲的提刀武者就這麼殺了進來。
這個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吳邪懵在原地,這畫面都已經看了一整個月,就連他們殺的順序吳邪都記得一清二楚,是不可能會記錯這一丁點的時間差。
明明還要五分鐘後他們才會殺進來,時間怎麼會提早了?
吳邪還在盤算現在該不該衝進去記路線,一道暗紅色的身影飛快地自身旁掠過,一咬牙乾脆先跟著這女人跑,延路能記多少是多少。
再次來到她被推進的那扇暗門旁,從上頭鎖扣被刻意作成一般裝飾的模樣,要不是吳邪親眼看見它被敞了開來,不管是誰都會認為這一整面只不過是個普通的裝飾牆,天知道後頭竟是個可以藏人的地窖?
看那紅衣女子被推了進去,趁門還沒被關上,吳邪壓低身撲去門邊想看清楚她手上那東西的模樣,肩膀突然就被一道刺骨的冰涼手勁自後頭大力扯了過去。
雖然吳邪的身手這幾年下來還是沒有多大的長進,但是自從跟了這幾個渾蛋開始四處淌,不知是命中犯粽子還是天生人帶衰,老是會遇上這些突如其來的變故,反應多少還是有變得快一些。
突然被這麼猛力一拉,吳邪直接朝反方向使勁一撲,正好掙脫了那賊手,快速滾到另一邊,才剛抬起頭,直接正面對上了那個抓了吳邪一把的傢伙。
吳邪這一看,不禁脫口罵了聲:「臥槽!要是全都長成這模樣,還不如繼續糊成一片算了!」
原本那一張張活像是被好幾層厚紗蒙著的五官,不知為何突然清晰了起來,但那張臉壓根就不像是活人的臉,沒有人類的臉會是用毛筆沾墨畫出來的吧?
第四章
「吳邪!」
一睜開眼,吳邪只見悶油瓶跟胖子正一臉焦急的模樣,輕呼了一口氣啞著嗓子有些疲憊地開口,「他娘的這下總算是醒來了,你們倆這是怎麼了?表情這麼嚴肅?迷路了?」
吳邪撐起身朝著四周望去,胖子現在跟悶油瓶一塊擠到後座來,這兩個不知道為什麼都是一臉嚴肅的表情,下一瞬間就被悶油瓶一把給攬進懷裡。
「天真你沒事吧?我真不該出這餿主意,有事你可別悶著不說啊!渾小子快說話啊!」胖子一邊罵個不停,胖手也直往吳邪身上拽來拍去。
「你別拽了,除了被那毛筆臉⋯⋯還是墨汁臉?除了被它嚇了一跳之外倒是沒什麼,你們倆現在到底是怎麼了?」
胖子著急的模樣雖然已經看過挺多次的,但這挨千刀難得會露出這種表情,吳邪乖乖的任他用力攬著。
「哪時又蹦出個什麼毛筆墨汁臉的傢伙?先別說這個了,你小子這次可真是嚇壞我們倆了,你這一睡就是七個鐘頭,叫也叫不醒,逼得老子我不得不狠下心,冒著被小哥揍的決心狠狠賞你一巴掌都沒醒。」
「我昏了七個鐘頭?是你眼花了,怎麼可能。」
吳邪正想否認,悶油瓶就拿著錶擺到吳邪眼前,上頭指針的確是指著晚上八點,車窗外早已漆黑一片。
「你真的昏了七個鐘頭,還是完全叫不醒的那種。」張起靈一向冷靜淡然的臉上現在也滿是擔憂的神情。
「七個鐘頭?我在那裡頂多也只待了快十多分鐘,這是怎麼回事?」
吳邪不解地來回望著胖子跟悶油瓶,沒道理眼花到這點時間都看錯,自個的確才待了十多分鐘而已。
「你還敢說是怎麼回事?連你都不知道了老子哪會知道?敢情你這一睡是直接睡到桃花源去了不成?差點被你這小子嚇掉半條命。醒來就好,今天咱們就先窩在這裡吧,我去外頭繞繞看有沒有能拿來升火的東西,剩下的就交給小哥你好好檢查檢查了。」胖子擺了擺手就叼著煙往外頭躦去。
「是要檢查什麼?」
雖然這次一睡就睡到叫不醒,是還挺瘮人的,不過現在吳邪比較在意的反倒是那墨汁臉,它又是怎麼一回事?
看它那一身衣裝,擺明就是紅衣女子後頭站著的那群侍女裝束,怎麼突然能伸手拽人?那一直都是模糊不清的臉怎麼會突然看得清楚?
吳邪暗自琢磨了半晌還是想不透,等回過神來上半身幾乎都被這傢伙扒光,只能伸手戳了戳這小子的腦袋問:「張爺,敢問您現在是在幹嘛?」
「檢查。」張起靈抬起頭淡淡道了句,又低下頭繼續扒著吳邪腰帶。
「我真的沒事,不過這次倒是遇上一些怪事了,而且我能看見它的臉了。」吳邪死命地抓著這傢伙的手不讓他把褲腰帶解開。
「又跟先前不一樣?」張起靈抬眼也閃過一抹訝異。
「對,本來還想把內堂記清楚,結果那群士兵殺進來的時間提早,我就先跟著那個紅衣女人跑,也看見她被推進那道偽裝的裝飾牆裡頭。我就是在那裡被隻冰涼涼的手給抓住肩膀往後扯,使勁滾到一旁去,就看到那人的五官全是用毛筆沾墨畫上去。突然被這麼一嚇,就被嚇醒了,而且這次我看清楚了,那地方不是正統的宮殿,只是個山寨版的建築。」
「五官是用畫的?那整張臉確定都是用墨畫上去?全都一樣?」一聽吳邪這麼說,張起靈的臉色也越發凝重。
「對,毛筆畫出的特有的墨痕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甚至連眼尾眉角跟嘴上的暈染紅妝也都一樣。至於是不是全部人都是同一個樣,這我就不確定了,因為那時候我身邊只有它而已,你是想到什麼了?」
吳邪一看悶油瓶臉上又恢復成以往冰般的神色,趕緊把褲子拉好坐正盯著他問。
「我只想到一個可能,以往挖出來的東西臉是用畫上去的有什麼?」
「⋯陪葬人俑⋯我真撞鬼了?」
這問題吳邪連想都不用想,直接脫口而出,但是一說完都覺得自己背後已經全都涼個徹底,當時怎麼沒想到這個!
「應該不是撞鬼,不過這我也沒辦法解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黑眸同樣也透著不解,再次確認吳邪被那隻手抓住的肩膀沒什麼異樣,又默默幫他把衣服穿好。
「哪裡有挖出東西?」
死胖子的耳朵哪時不靈,偏偏就在講到這幾個字的時候最靈,一聽見挖出東西,也立刻跟著衝回到後座追問。
「挖你個大頭鬼!那種東西恐怕連你這死胖子都不敢收!」
胖子不死心的繼續問,「話可不能這麼說,是啥好東西來著?說說!」
吳邪指著在自己的臉,「一個五官是用墨汁畫上去,然後還會四處亂跑亂抓人的等身大人俑。這種打著燈想找也找不著的上等龍脊背你要不要?還有,現在到底開到哪了?」
胖子皺眉,「那是什麼鬼東西?老子在你睡著的那一陣子已經卯起來衝,油都快見底了,已經提前了不少路程,只要再過了這個山就能到,你小子一直叫不醒就沒再更往前開了。」頓了頓又把話題轉到這自己念念不忘的色心上,「兩個都出來吧,火已經升好了,快說給你胖爺我聽聽這次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瞧見那美人兒的樣子沒?」
「我根本沒看到它的臉,看見的是站在它身後的那個侍女。」
吳邪現在腦袋裡全都是那張墨汁臉,胖子這一問害得吳邪一頭又埋回到張起靈肩上,那張臉真是想忘也忘不掉,要是那身著華服的女子也是長成這模樣那還得了?
「有這麼嚴重?畫給我看看那墨汁臉長怎樣。」胖子隨手折了根樹枝塞到吳邪手裡拍了拍沙地。
「就是不想再想起那模樣你還硬要我畫。」
吳邪無奈地睨了胖子一眼,見他還是那副堅持的欠抽樣,只能皺著眉在沙上畫了大概給他看。
「這不就是人俑的臉?」胖子皺眉嘀咕了聲。
「早就跟你說是人俑了還硬要我畫!」吳邪把樹枝丟進篝火裡,飛快地用腳胡亂把沙上那張人臉給抹掉。
胖子聳聳肩隨手把煙在沙地上捻熄,「不過說句老實話,跟人一樣高還會四處亂跑的人俑這的確還挺妙的,要嘛,也來個像是瓦神爺那般威武的等級才夠瞧。那現在該怎麼辦?你小子可不能再這麼睡下去了,還是換成老子我來試試?要是過十分鐘我還沒醒過來,小哥你直接使勁揍下去也沒關係,老子皮多肉厚扛揍。」
吳邪跟悶油瓶互視一眼,他也搖搖頭表示不妥,「還是不要再這麼做了,要是連你都叫不醒這該怎麼辦?」
「這方法不行,既然吳邪已經試過了,你也不用再試一次,更何況這回夢裡有變故發生,只能等回到那地方再決定。」
「好吧,只可惜那破地方只有這些大大小小的石雕能帶,咱們卻要把它給放回去!罷了,至少以後能讓老子我睡個好覺就行了。」胖子大大地嘆了口氣,直接大字形往這碎石沙地上倒去。
「以後去別的地方有得你拿,這次主要不在拿貨,胖爺您這雙賊手給我收斂點!」吳邪罵完直往那肥腿踹一腳,只得到聲心不甘情不願的嘀咕。
沉默半晌見胖子不再繼續叨唸,吳邪也把背靠在後頭那棵半朽的槐樹上,揉了揉發酸的雙眼暗自琢磨這事。
以往遇上的怪東西好歹都算是挺乾脆的,幾乎都是直接迎面朝你衝過來追著咬,或是一路跟著你四處跑。
現在碰上的竟然是這種摸不清看不透的鬼東西,當初是不是應該在包裡多塞點黃紙或是辟邪符才對?
上回只留在那十分鐘,一覺醒來七個鐘頭就這麼過了,要是之後又一個不小心昏睡過去,到時候一睡不醒,要留在那鬼地方跟墨汁臉玩賽跑那可就麻煩了。
吳邪胡思亂想了一大堆還是沒個準,瞄了胖子一眼,他老大叼著煙,就這麼死命地睜大著眼瞪著上頭墨色的天際。
悶油瓶依舊是一臉沒表情地望著篝火,四處跳動的火燄把他那雙黑眸染上一抹妖異的橘紅。
望著他這模樣不禁輕嘆了一口氣,他跟胖子不能睡,這小子沒必要陪著我們倆一塊睜眼到天亮,吳邪緩緩靠到悶油瓶身邊輕聲道:「別發愣了,去睡一下吧,之後的路可都要靠你了,快去歇一會。」
「我不睏。」
「怎麼可能不睏,這兩天這麼鬧下來你真當你是鐵打的不成?」吳邪硬是把這小子拉起身,往後頭那顆老槐樹下走去。
張起靈原本還隨著吳邪牽著走,沉默了會突然輕聲問,「真的沒事?」
吳邪回過頭,只見那雙黑眸有些複雜地瞅了過來,不懂他這眼神是怎麼回事,只好把臉湊過去悄聲問:「什麼意思?怎麼了?」
「每次有事你都會瞞著。」
吳邪頓時瞭解這小子的意思,還真是瞞他瞞了太多次,這次竟然起疑心了。
「我保證這次真的沒有瞞你,頂多只是有點不安罷了。」吳邪直視著那雙黑眸再三保證。
以往會瞞著他主要也都是不想讓這傢伙多操心,雖然麻煩了點,自己頂多忙上個幾天就可以解決,這點小事不需他張大老爺出手。
要是碰上的是大件的麻煩事,不用等悶油瓶主動開口,吳邪鐵定直接就把他給拉進渾水裡陪我一塊淌。
「哎,你們還真當胖爺我是空氣?兩個在那卿卿我我,完全忘了你爺爺我倒在這!老子我乾脆去旁邊挖土打發時間算了!」
胖子撓著一頭四處翹的亂髮罵完,還真的拿起放在一旁的鏟子就準備往另一頭走去。
「慢走不送了。」看胖ㄗ這模樣,吳邪靠在悶油瓶身前對著胖子揮揮手。
「他娘的,還真是有老公就不要兄弟了!」
「有你這個只會闖禍的兄弟有什麼好?還敢罵得這麼大聲。」吳邪窩在悶油瓶懷裡嘀咕了聲。
「老子哪有每次都闖禍!」
胖子像是要發洩這堆了一整個月的滿腔怒氣,直接一鏟子就往腳邊大力鏟下去,一記像是敲到岩石般的響亮撞擊聲,喚回了三人的注意力。
胖子也是一臉錯愕地望著腳邊疑惑道:「老子我戳到了金磚不成?」
第五章
頂上青慘慘的月光被整片黑雲遮蔽住,吳邪壓根就看不清楚胖子砸到了什麼東西,他胖爺也沒再繼續碎嘴,飛快地一鏟接一鏟翻動著。
挖了半晌,胖子插著腰回頭對著吳邪跟著張起靈喊道,「兩位祖宗,還窩在那發什麼愣啊?還不快過來搭把手!」
吳邪聳聳肩,拉著悶油瓶跑了過去,三個人分三邊把那一區都給挖了出來。
最後一鏟子挖下去,吳邪就看見鏟子邊露出個灰色的邊角,沒料到又會挖出同樣的石頭,吳邪跟胖子互看一眼,立刻同時往後頭退了好幾步,兩人的臉色又白了幾分。
「小哥你別動它,當心這東西跟我們搬走的那兩塊一樣就麻煩了。」
胖子這麼一喊,吳邪也趕緊扯著悶油瓶的手不讓他去碰這東西,兩個人遭殃就算了,要是連他也中招那是該怎麼辦?
「這上頭雕的不是你們那隻,沒事。」
張起靈接過胖子遞來的火把,在火光的照耀下,被乾泥覆蓋住的輪廓慢慢地浮了出來。
細看這東西的確不是以貘為主題,而是一般常見的像是獅子或是其他瑞獸類的石刻,吳邪不禁鬆了一口氣。
「還挺沉的,慢著,這玩意怎麼好像是以前拿來顧門的?這不就代表隔壁還有另一隻?」胖子使勁全力才挖了一半出來,拍掉臉部沾黏的乾泥疑惑地問。
三人的視線立即落在挖出來的左邊位置,一般來說這些守門的石刻瑞獸鐵定都會擺上一對,既然挖出了一隻,它的隔壁肯定也會立了另外一隻。
「好啊,這下不用對著夜色發整夜愣了,天真咱們快去挖!小哥你想辦法把這傢伙給弄出來。」
胖子興高采烈地一手抓著鏟子,一手拽著吳邪就跑到另一頭,但位置似乎沒抓準,他老大卯起勁奮力連挖了三個大窟窿還是什麼也找不著。
「胖子你先別挖得這麼快,你抓的距離太近,不可能會放在那裡。」吳邪扯著胖子要他別再瞎費勁。
話雖然是這麼說,但是現在不知道它是以什麼樣的身份被立在這,不同的身份所擺放的位置也不同。
「那你還愣在這幹嘛?要動腦的活是你這小子的範圍,還不快想!小哥已經把它四周都給挖空了,你先去瞅瞅那隻到底是什麼玩意,胖爺我再繼續四處挖看看。」胖子喘著粗氣一手撐著腰,對吳邪擺了擺手。
吳邪看著距離,點了幾處讓胖子慢慢挖,「這幾個點你試試,悠著點,別去閃了腰。」
悶油瓶動作向來迅速,沒廢多久就把四周圍全都挖空,吳邪過去只見他已經快把整隻都給挖了出來,正在石雕獸上頭沾染的厚泥拍掉,看吳邪走了過來壓低聲道:「胖子恐怕真是挖了個指路標出來了。」
吳邪跟著一塊幫忙拍掉上頭的殘泥悄聲嘆道,「這傢伙的運氣可別都用在這種地方上。」
這傢伙根本不是隻普通的石獅子,而是隻貨真價實的鎮墓獸。
上頭的彩繪雖然大都已經剝落,露出裡頭原本灰泥般的色澤,背後被泥裹住的層層羽翼倒是雕得精緻。
吳邪轉向臉部的位置,這睜大眼猙獰瞪視前方的表情,雖然這大貓臉一大半還是裹著厚泥,但這氣勢可是一點也沒削弱。
會放這種東西的地方也只有斗裡,離上回進去的那墓道少說還有一大段的距離,是同一座墓還是不同?吳邪細想了一下,壓低聲把這些問題都跟悶油瓶說個清楚。
要是不同的位置,其實現在也沒必要多去惹事四處開挖,麻煩就麻煩在那死胖子身上,要是讓他知道這兩個是不同的斗,肯定會吵著說反正時間還夠,乾脆下去繞個一圈當作散步之類的鬼話。
知道不能讓胖子聽見,張起靈拉著吳邪蹲在這坑洞下方悄聲問:「上回有見著類似的鎮墓獸?」
「沒有,胖子上次是帶著我直接往那已經被鑿開的盜洞衝去,那地方很小,只有一個內室跟兩個耳室而已,要是從這位置延伸過去,那位置未免也太大了吧?」吳邪皺著眉回道。
那位置雖然是過了這個山坡就能到得了,但好歹也是整個橫過這座山,要是真屬於同一座墓的規格,那當初我們走的那段路未免也太過寒慘。
吳邪裡對那地方的印象,也只是用普通的青膏泥與灰磚砌成,那單調的模樣還把胖子氣到邊走邊開罵。
張起靈再次看了一眼那斑駁的彩繪鎮墓獸,搖搖頭道:「是有這個可能性,但是現在線索太少,先當沒這回事好了,把你們的問題解決比較重要。」
「那這東西怎麼辦?胖子看見肯定知道有問題。」
這死胖子雖然沒鑑定明器的本事,但那雙賊眼可是精得很,一見這東西肯定知道這下頭有古怪。
「你把胖子引到另一邊去隨便挖,我重新把它給埋回去。」
「兩位!研究出來了沒啊?要是讓胖爺我逮到又在那卿卿我我,老子我真要發飆了。」那破鑼嗓一響,吳邪趕緊就往胖子的方向衝了回去。
回到胖子身旁吳邪直接拽著他的肥手往另一頭跑去,惹得這傢伙又在那瞎罵一通,「你這死孩子是要跑去哪?老子的腰剛才鏟土鏟太使勁好像去閃到了,別跑得這麼快。」
吳邪把他扳到自個隨便選的位置上,就背過身裝作一副努力想把這裡給掀了的表情嚴肅道:「胖子你挖這一頭,我去挖另一邊,開工!」
「你小子咋啦?怎麼突然肯卯起來開挖?而且為什麼要跑到這來?另一隻獅子呢?你跟小哥看了半天看出了什麼來了?」胖子把鏟子當作搥背的木棍,不停地邊往自個肩上敲著。
吳邪搖搖頭一臉平淡地解釋,「那一隻根本就不是什麼獅子,只是個普通的石刻罷了,形狀都看不清了,小哥說它跟斗裡的東西沒什麼關聯,要咱們繼續四處去翻看看。」
「那好吧,一人挖一頭。」胖子撓著頭就抓著鏟子往吳邪剛定下的位置走去。
「胖子?」
「啥?」
「你⋯沒事吧?」
「什麼有事沒事?你小子問這幹嘛?」胖子回過頭一臉你又再說啥笨話的表情。
吳邪老實地對他道:「只是覺得你這死胖子怎麼會突然這麼聽話,讓我有點訝異。」
跟胖子也認識了這麼一大段日子,他的性子就算你不想知道也難,雖然人是欠抽欠罵了點,但他對些細微的部份卻是很靈敏。
吳邪向來對探位尋點根本不在行,也沒學三叔那般拿鏟子四處戳著土就能找中位置,突然胡亂報了個地方要胖子挖,怎麼會連問也不問就這麼乖乖動手?
「應該說我也累了吧,現在能不亂動就不再亂動,這整個月都被那場狗日的夢瞎鬧,搞到老子都快神經衰弱了。你小子放心吧,等到夢裡那大傢伙不再追著我跑,你胖爺我就會復活了,到時候記得請我吃頓好的啊。」胖子擺擺手又點了根煙哈了起來。
吳邪望著胖子咧嘴一笑,「胖子我改變主意了,兩個一塊挖會比較快。」
「乾脆來比誰挖的比較快算了,這樣就不會想睡覺了,輸了的人回去請一頓好的!」胖子撐著鏟子同樣笑了開來。
「來!」
兩人就這麼胡亂挖,沒多久又多挖了兩個坑出來,帶上來的還是只有一些石板與陶器破片,吳邪看著胖子的臉色越發無奈,這時候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繼續胡亂翻找,胖子突然重重地嘆了口氣壓低聲道:「咱們省點力別翻了,你去叫小哥多少睡一下吧,我們不能睡,他沒必要陪著咱們倆熊貓一塊乾瞪眼。」
「我叫過了,那小子不聽。」吳邪無奈道。
回過頭往悶油瓶的位置望去,他已經把那隻鎮墓獸給埋了回去,現在正在四處查看,吳邪跟胖子也懶得繼續在這胡亂挖,兩雙眼就這麼跟著悶油瓶的身影隨他四處走。
「你說是不是把它們放回去一切就沒事了?」
「我也希望,不過真有這麼簡單就好了,我也快被煩死了。」吳邪悶悶地應了聲。
「要是放回去還是沒有任何的改變,咱們乾脆一把雷管把那地方全給炸了。」
不知道是這一個月累積的壓力還是怎麼著,這死胖子罵完直接一鏟子使勁往腳邊鏟了下去。
「成啊,之後看是要放雷管還是埋炸藥我都不會再多吱個一聲,一切全依胖爺您的打算這樣行了?心情有沒有好一點?」吳邪也不再多加阻止,隨著胖子亂吼亂罵來發洩這一個月的不滿。
罵咧咧了一會胖子就把鏟子使勁抽了出來,不動還好,這一拔吳邪腳下立刻就傳來陣陣搖晃感。
吳邪跟胖子互看一眼,還來不及罵出聲,腳下的土堆頓時像是被憑空挖走一大塊般,兩個人就這麼跟著這陣沙土一同栽了下去。
第六章
這陣崩塌的速度太快,這麼突如其來的猛力一摔,連胖子都懵了,吳邪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能伸手嵌住一旁的崖壁。
吳邪雖然很不想承認,胡亂摔了這麼多次的確摔出心得來,這時候除非有看到明確的支撐物,要不然胡亂朝著四處抓根本沒用,反倒更容易半路去折了手。
一咬牙,吳邪乾脆也不再繼續掙扎,就這麼跟著這陣翻騰的沙土一同墜落。
這猛然一摔不知是下頭本身已經有厚實的沙土堆還是怎麼著,一摔到底倒也沒想像中那般疼,只是瀰漫在周遭的土腥味有些難聞罷了。
抹掉滿臉泥沙睜開眼什麼也看不見,吳邪伸手慢慢地朝著四處摸索,手才剛往身旁一壓,就摸到個肥肥軟軟的東西墊在自個身下。
指尖突然碰上這種觸感,吳邪反射動作就是翻身滾到一旁去,還順便朝那肥軟的物體一腳踹了過去。
「臥槽!老子的腰真的快斷了!你小子要是敢再繼續踹下去老子要揍人了!」熟悉的罵喊聲自一旁傳來,夾帶著一連串含糊不清的咒罵與咳嗽聲。
「胖子?你的肉未免也太軟了吧?」
吳邪伸手朝著發出聲響的位置探去,撥掉上頭覆蓋的沙土拍了拍,這一抓的確是胖子的手沒錯,頓時有些鬆了一口氣。
「不是你大爺還會是誰!在這裡還有誰這麼好心能給你當軟墊?你小子有沒有摔到哪?」胖子沒好氣的把人拎了起來。
「我沒事,你呢?」
吳邪手腳動了動,沒感覺到有任何的異樣,除了滿身土狼狽了點之外,算是運氣好了,沒半路去扭了脖子折了腳之類的。
「吃了滿嘴沙,還有你胖爺我的腰又再次去閃到之外是沒啥大礙,這麼高不知道小哥要怎麼把我們給弄上去,還是叫他也一塊跳下來?」
「你別盡出這種餿主意,這麼高可別要他跳下來!有聽見他的聲音?」剛才那一摔太過混亂,連喊都來不及喊,悶油瓶那小子不知道怎麼樣了?
突然一道微弱的火光自另一頭的黑暗中浮現,等到眼睛適應這亮光,吳邪就看見悶油瓶拿著打火機緩緩地走了過來,同樣也是一身狼狽,連黑髮上都沾染著沙土。
「你怎麼也下來了?這一坍也波及到你站的位置?」
「沒有,你們一摔我就跟著跳了下來。」
吳邪原本拍著他黑髮的手直接去拽著他衣領開罵:「你別老是做出這麼危險的事,要是下頭真有什麼鬼東西,我跟胖子倒楣就算了,你出了什麼事那該怎麼辦!」
「那你出了什麼事我又該怎麼辦?」
張起靈臉上不再是以往常見的冷靜模樣,現在一臉認真到了嚴肅的地步。
吳邪突然意識到這小子會這麼做的原因,要是換成是他栽了下來,自己恐怕也會腦子亂到什麼都不管就跟著跳下來,頓時語塞不知該說什麼。
「好了好了,咱們三兄弟都在才好有個照應,要不然這位置這麼高,就算小哥再怎麼神也沒辦法把咱們都給弄上去。」胖子湊了過來拍了拍這倆口子,指著另一頭問:「現在的問題是,之後該怎麼辦?你們說從這裡能不能一路挖向咱們要去的那個破點?看那裡似乎能一直走過去呢。」
「這裡有路?」
吳邪的眼睛沒胖子利,不過胖子這麼一說,悶油瓶探頭看了看只說了句留在這,就一個人往胖子指的方向走去。
「好了,你們也別吵嘴了,小哥不也是因為掛心你這渾小子的安危才會一塊跟了下來,就算咱們什麼東西都沒有,至少人沒走散就成了!老子我就不信找不到路上去,悠著點,這段路還長得很。」胖子踹了踹一旁的泥壁壓低聲嘀咕道,吳邪聽他這麼說也只能點頭。
現在這像是個山溝的位置就連月光也照不下來,能見度幾乎是零,就算現在眼睛已經適應了這種暗度也不太好走。
能夠照明的工具也就只有一把打火機的微弱火苗,悶油瓶這小子應該也知道,看他也是兩手空空的就這麼跳了下來,連繩子跟照明工具都沒帶上,這一點都不像一向冷靜的他會做出的事。
「怎樣?」胖子一見悶油瓶回來趕緊問了聲。
「有兩條路,都是直接一路往下去延伸,火光太微弱,看不清楚究竟有多深。」張起靈把打火機熄掉道,現在唯一的照明也只有它了,非得省點著用不可。
「既然有路那就直接衝吧,反正現在也爬不上去,往下四處繞繞也好,搞不好就能找到爬上去的出口。不過現在得先四處去找找,看有沒有什麼能當作火把來燒的東西,去去去,咱們分兩頭找!」胖子二話不說直接把吳邪跟張起靈往另一頭推去,自己就往反方向走。
吳邪知道胖子的用意,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望著走在前頭的背影,緩緩伸手去握住那一向略帶低溫的手,「這裡已經夠安靜了,你別悶不吭聲。」
「⋯⋯」
「下頭有胖子當墊背,我沒事,真的。」
「以後非得要把你牢牢抓在身邊才行,一個沒注意,還真是四處摔。」
「這次我挺冤的,也不知道怎麼會這麼突然就栽了下來,胖子他到底是怎麼鑿的?鏟子一拔出來下頭就崩了,還是整片跟著塌光,這土層有這麼脆弱?真是不能小看那渾蛋的蠻力。」
吳邪現在回想起來總覺得有點怪,那死胖子雖然一向蠻力沒錯,但也沒蠻力到能把下頭厚實的土層全給弄崩吧?
「因為你們站的那位置是用沙跟泥所填出來的空隙,只有用木條架空下方的位置再把土堆上去,那些木條這麼多年下來早就殘破不堪,先是被你們挖了三個大窟窿,又被胖子這麼使力鑿下去當然會崩。」
吳邪看這小子能這麼平淡的解釋越發覺得不對勁,拉著悶油瓶問:「你發現什麼了?什麼東西都沒帶,就這麼冒然跳下來不像是你會做的事。」
「是有些發現,這裡或許可以算是最近的捷徑,直接走就能通向你們先前下去的位置。這一整座山的下頭都屬於同一個區塊,剛挖出來的那個鎮墓獸,它擺放的方向的確是用來守門的沒錯,只要直朝著往剛才發現的那條通道走就能到得了,反倒是由你們上回的位置進去,還不一定能走到最重要的位置。」
吳邪聽悶油瓶這麼說頓時醒悟了過來,原來這小子在上頭四處繞來繞去就是在確認範圍?
胖子也在這時衝了回來,腳步踉踉蹌蹌不知道拖著什麼玩意一把就塞到吳邪的手裡,「你們看看這塊能不能燒?不!天真你還是先看看這東西值不值錢,老子摸到上頭好像刻了不少花樣,雕得挺精細的樣子,你小子快瞅瞅。」
現在黑到跟睜眼瞎子沒兩樣,吳邪只能伸手去敲了敲,感覺這木頭的材質算是還挺不錯的,胖子立即燃打火機想看個清楚。
在昏黃的火光下只需一眼就能知道這東西本來的模樣,但它突然在這裡出現,著實讓吳邪有些懵了。
「天真你那表情是怎麼回事?你見過這東西?」胖子不解地瞅著吳邪問。
「這東西是個門板,就是我夢裡那扇偽裝成裝飾牆,把那小娘子藏進去的地道門板,胖子你是從哪裡挖到它的?」
吳邪藉著微弱的火光仔細往細部望去,這東西以他的眼力是不可能會看走眼。
當初一見著那精湛的雕工,吳邪就已經對它讚嘆不已,加上又是個暗門來著,才會對它的印象非常深刻。
「就放在後頭的崖壁旁,見它露了一半老子就使勁拔了出來,不過也只有它在擺在那,周圍都只剩下一些碎木條沒見著還有其他的門板,走吧。」
胖子一抓就把那扇半朽的門板扛在肩上往回跑,吳邪這下也只能跟著他一塊跑,這地方下頭全被鬆軟的泥沙鋪滿,也沒見到其他擋路的殘骸,就算現在黑成這副鬼德性也沒多難跑,沒多久就跟著胖子跑到翻出這門板的位置。
「它就倒在這。」胖子拍了拍一旁的崖壁就把它放回原本發現的位置。
吳邪隨手在四周翻了一會,沒發現原先上頭的鎖扣,這門板怎麼會單獨倒在這?難不成其他位置也有設置這些暗門?
一直不吭聲的悶油瓶在四周繞了一圈,突然抓著吳邪的肩膀問:「吳邪,你說那暗門是一路往深處延伸進去的?」
「對,我有看到暗道兩旁放了好幾盞的絳紅宮紗燈,它們也是一路往深處排放著。」
吳邪的眼睛雖然沒有胖子這麼利,但這些細部是不可能會看錯,加上那幾盞紗燈又都是血漾般的鮮紅,所以更加不會看走眼。
張起靈思忖半晌,「胖子你把那門板拆了當火把,這東西扛出去也賣不了多少。」對著胖子說完就抓著吳邪的手腕往一旁走去,「吳邪你跟我去確認位置。」
「行,交給我吧!」
胖子早就壓抑滿肚子的怨氣,一聽見悶油瓶要他砸門,就算手邊沒工具可用,還是一臉興高采烈地琢磨要從哪個位置開始劈。
第七章
雖然被悶油瓶逮去探路,但這地方也就只有這麼一條路能走,他的目的無非也只是想把人看緊,別再這麼胡亂東摔西跌,吳邪知道他的心思也就乖乖的跟在他身後。
頂上的黑雲大多都被夜風吹散,青白色的月光依舊慘淡,至少這裡的輪廓已大致浮現。
吳邪仔細看去,越發覺得這地方活像是個地下通道似,除了剛才崩塌的位置,上頭其餘部份倒是沒有繼續塌陷的跡象。
為什麼要把這一大堆土層層疊疊的夯在這?這通道會不會延伸至那棟華樓?還是先前的另一座墓?
「是一路朝著這方向沒錯,回去跟胖子拿火把。」
吳邪看了半晌還是看不出個所以然,拉了拉悶油瓶的衣襬問:「你說,那棟樓有辦法塞得進來?」
「整棟樓要塞進來有點困難,除非這位置本來就是空的,然後直接在下頭建造。」張起靈伸手貼向前方的土堆。
「然後再用這堆泥把它給埋了?」吳邪踢了踢一旁的泥壁。
張起靈微皺了皺眉,搖頭輕道了聲:「太費工了。」
「要全部填滿等於要挖空另外一座山才行。」而且光用土就要把那一整棟全都填滿也沒這麼容易。
四處看了看根本沒有什麼東西能探,兩人回到胖子身邊,他胖爺已經徒手把門板給拆成十幾片,還怕在泥堆埋了這久的時間會燒不起來,乾脆把外頭那層也多劈了幾條裂痕。
「胖子你的怒氣到底是有多大?怎麼能把這門劈成這模樣?」
吳邪就著打火機的微光望著現在被拆成大小不一,一共十幾塊的木條塊,不禁暗自佩服胖子這手勁。
這扇木頭門雖然不算太厚實,不過至少還是個扎扎實實的實心硬木,竟然要不了多久時間就被拆成這些碎木條。
「有沒有再一次對你胖爺的神力甘拜下風,老子連劈帶踹再多折個幾下,最後再加上自個這身神膘使勁壓上去就變成這樣了,老子我就不信拆這麼多木條會不夠咱們燒亮這一趟。」胖子說完咧嘴得意的笑了開來。
「我突然有點心疼這扇門。」
吳邪無言的望著胖子,要不是扛不出去跟沒有照明工具,他還真想扛回店裡頭擺。
這麼上等的雕工與材質,就被他胖大老爺又劈、又踹、又折、又壓,光看這些破損的殘骸吳邪都覺得心痛了。
「你小子不來擔心我的手,心疼這破門幹嘛,不是都說不值錢?你又唬我?」胖子伸手又往吳邪背後戳了戳,深怕這渾小子又跟小哥連合一塊誆他。
「以你的標準來看是不值錢,但我就是喜歡上頭的雕刻不行?走了。」
吳邪看悶油瓶已經點燃一跟木條徑自往前走,也踢了胖子一腳要他趕緊起身,胖子隨手將那堆已劈成條狀的木門,扔進用外套綁成的簡易提袋也跟著乒乒乓乓追了過去。
不知道要在這地方耗上多久的時間,為了節省木材,只點燃一根由悶油瓶拿著,吳邪就被他倆夾在中間一路悶著頭走。
走沒幾分鐘吳邪突然被胖子拉住肩膀,沒好氣的偏頭問道:「敢問胖爺您又怎麼了?」
「天真你不覺得我們好像忘了某件事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胖子皺著眉又恢復成之前那種一臉嚴肅的模樣。
「什麼事?」
吳邪看他現在一臉陰慘慘的模樣,不懂這胖子又在發什麼神經,怎麼會突然在這時候打啞謎?也皺著眉開始思索是有忘了什麼事。
「咱們可是什麼都沒帶!什‧麼‧都‧沒‧帶!」還怕吳邪聽不懂,字正腔圓地再次重複大喊一遍。
「你想問的就是這個?你大爺到了現在才想起來不成?我們就這麼突然的全栽了下來,你是還能來得及帶些什麼?就連你拿來亂鑿的鏟子還不也都一樣落在了上頭?」吳邪沒好氣的嘀咕了聲。
「現在還管他什麼鏟子不鏟子的!咱們就連那兩塊狗日的石頭也沒帶下來!這才是重點!你說這下怎麼辦?來這趟的目的不就是要把它們給放回去?這下咱們不就又要繼續當熊貓兄弟了?」
吳邪:「⋯⋯」
被胖子這話迎頭子砸醒,這下真是摔昏頭了,怎麼把最重要的這點都給忘了!
「對不對?」
「對,怎麼辦?爬不上去啊。」吳邪僵硬的點了一下頭。
吳邪跟胖子抬眼望著兩旁幾乎垂直的扎實泥壁,手邊現在沒任何能用的繩子或是其他工具,這下是該怎麼爬上去?
「還能怎麼辦?小哥別衝這麼快,那兩塊邪門的石塊落在上頭沒帶下來啊。」胖子直接拽著我就往悶油瓶邊跑邊喊。
張起靈回過身見這倆都是一臉著急樣,微挑眉淡淡道:「我已經踢下來了。」
「哪時踢的?」
「踢了?」
吳邪心想這小子的動作也太迅速了,哪時候出的手?
「你們摔下來之後,我就把它踢下另一邊的崖下,如果這地方跟你們上回那個是同一塊區域,一定碰得到,不然你真要扛著它走?」張起靈在一旁泥壁上畫下大概的位置。
「當然不要,有先扔下來就好,害得老子剛才嚇到有點炸毛,哎,這裡未免也太斜了?」胖子嘀咕了聲一隻手緊緊抓著一旁的泥壁。
吳邪知道那石頭也在下面頓時鬆下一口氣,小心地挪動腳步,「不只有點,這已經算是斜坡了。」
吳邪被悶油瓶擋在身後,自他肩頭望向下方自火光照亮下緩緩浮現的傾斜坡道,手邊沒螢光棒能扔下去探深度,還是要再點燃一跟木條扔過去?
胖手戳了戳吳邪後腰問道:「在你那鬼夢裡有見到這條斜坡?」
「沒有,我站的那位置在房子裡頭,那邊全都是平坦的鋪磚地,應該不是同一塊地方,誰會在自家房子弄條這麼陡的斜坡?」吳邪仔細想了想還是搖頭,在夢裡根本沒看過有這麼一條坡道。
胖子率先插著腰發難,「繼續待在這也不是辦法,既然只有這條路那就滑吧!下頭總不可能放了隻千年鱷魚等著咬我們。」
「都這時候你胖爺就別再瞎扯,天知道下頭有什麼,就這麼冒然滑下去,還沒見著鱷魚,先摔到腦殼噴血都有可能。」
吳邪伸手去拉著胖子的肩膀要他別亂跑,這傢伙一向說不聽,現在跟你說好,下一秒那隻賊手又會去四處亂碰。
「要不然你說怎麼辦?咱們三個就站在這欣賞溜滑梯?」胖子一攤手又落下這讓人想開揍的話。
吳邪想了想,反正這只有一條路,遲早都要下去,悶油瓶也沒多加反對,那乾脆就隨胖子的意算了,「行,你先滑。」
「不攔我?」胖子一聽吳邪這麼乾脆放手,皺著眉吱了聲。
「攔什麼?反正遲早都要下去,那就麻煩由您胖爺開道。」吳邪擺了個請的手勢慢慢往後退。
胖子瞇著眼望著吳邪半晌,突然咧嘴痞笑了一下,「你小子竟然想來這招。」
吳邪:「?」
黑燈瞎火的,吳邪沒注意到胖子的手已經伸了過來,下一秒直接就扣住吳邪的手腕往前一塊甩了過去,「走你!」
「死胖子我操你祖宗!」
張起靈:「⋯⋯」
自從來到這斜坡後,張起靈怕吳邪又會在那東跌西滑,他的手一直沒離開過吳邪身上,被胖子這麼一拽,連他也跟著一塊栽了下去。
⋯⋯
後面收書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