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當初是分上下兩集,電子版就合併一本
青蚨細雨、織錦勾月、影青飛雪、朱漆殘夢、銅鏡迷霧。
這五篇是小三爺時期,有三叔跟潘子
三彩狂風、玉狐尋歸、丹青亂舞、紫檀雷鳴、麒麟闇影。
這五篇是後期,小花跟瞎子出沒(?)
每篇放兩章試閱
⋯⋯
《青蚨細雨》
第一章
吳三省的視線一路從那道裂了個窟窿的花窗開始,慢慢移到了指間上夾著的煙,直到那灰白的煙霧撞在龜裂的窗上散了形,才重新把注意力轉回到這個快把自個給埋了的大侄子身上。
看這小子挖土挖到滿頭大汗,吳三省勾起嘴角笑了笑,曲起指節在一旁的木桌上敲了下緩緩開口:「大侄子你是在挖土還是埋人?過來歇一會,瞧你挖到滿身汗,早就叫你平時多活動活動,老是這麼窩在你那小舖子裡,挖個幾鏟子就喘成這樣,體質太弱,回頭找潘子鍛鍊鍛鍊。」
「你倒是讓潘子來挖地才是吧,他一不在你就盡使喚我,從昨日開始就不停的為你忙,為你累,還熬了一整晚歸檔整貨,早上才趴了不到半個鐘頭又被你給挖來這鬼地方。三叔你還好意思嫌我體質弱?你到底想挖什麼?這破屋子是有啥好刨的?」吳邪甩了甩有些酸麻的手腕,半彎著腰撐在鏟子上望著這一臉悠閒的吳三老爺,他現在累到連白眼都懶得翻了。
吳三省搖頭笑了聲,「自家孩子還使喚不得?以後你還是待屋子裡整貨吧,帶上胖子搞不好還比你管用,肥是肥了點,挖洞的速度倒還挺快。行了,挖成這樣都沒發現,東西不在這甭挖了。」
「三叔你以後就專找胖子來幫你,被他胖獅大開口,回頭就別找我嚎。」吳邪扭開水一次喝光半瓶才接口應道。
「他敢開這麼大口?你倆不是交情不錯?」吳三省想起那胖子也有些頭疼,自家傻孩子別被那老油條唬得胡亂跳坑他就謝天了。
吳邪點了點頭,「交情算是不錯了,這災星甩也甩不掉,只好繼續淌一塊了,說到這,那死胖子最近挺安靜的,不知道又野去哪了?」
最後一次聯絡也快半個月前,這期間死胖子也沒打過來胡亂嚎或是閒扯淡,該不會又跑去哪個深山老林挖寶?
吳邪一想起胖子不由得連另外那個渾小子也一同想起,只是一想起那個大冰山,吳邪只想嘆氣。
吳三省沒注意到他沉下來的臉色,一手翻看著手機裡的訊息,另一手就往身旁大侄子背後拍去,「你安靜的日子到頭了,潘子回報在交貨處撞上胖子。」
「胖子也去交貨?同一個老闆?」吳邪挑起眉望著三叔,他知道潘子今天去交貨點處理貨,沒想到胖子也在那。
三叔這次的貨是專給老顧客,以往都是他三爺自個親自出馬,要不就是讓潘子去,那人聽說刁鑽得很,品項不夠完美或是不夠稀有,連個正眼都不願瞧,胖子既然也會出現在那,他真去跳坑了不成?
「潘子說一會回報,那死胖子又搞啥妖蛾子?」
吳邪望著吳三省的臉色沉了些,同是吳家的狐狸,他哪會看不出三叔現在這陰鬱的臉色所代表的意思。
吳邪賣起乖,湊過去好奇地追問:「三叔,你這趟讓潘子替你出什麼貨?有好東西都不留給我,看在我這兩日為你整貨挖地的苦勞上,透露點唄。」
「那東西連老子都不敢要,你小子還想要?」吳三省似笑非笑地瞅著這一臉好奇的渾小子,眼神不禁暗了些。
他總覺得有股不好的預感,那人吳三省可得罪不起,要是斷了這老客戶,他非把那死胖子剝皮拆骨。
這下換吳邪懵了,還是頭一回聽自家這大狐狸這麼說,不死心的繼續拽著人追問:「連三叔你都不敢要還出貨給人?到底是什麼東西?你可別又瞞我攤上大麻煩!」
吳三省沉默了片晌,重新點了根煙才慢悠悠地開口:「你覺得給出去的錢能不能自個回來?」
「啥?好端端的怎麼說起這來了?問你正經的,別又胡扯其他問題忽悠我。」吳邪皺著眉不滿的應道。
吳三省敲了下桌子,「就是在說正經的,問你呢,說!」
吳邪搖頭,「既然都出去了,怎麼還會自個回來?錢又不能長翅膀,除非三叔你耍賤招,讓潘子回頭替你將錢扛回來。怎麼了?沒頭沒腦的怎麼會問我這問題?這應該是胖子才會說胡話。」
吳三省點開另一封訊息,把螢幕轉向吳邪,「你瞧瞧這段話。」
「這是詐騙吧?你信?」吳邪快速將螢幕上頭的幾段文字看完,挑眉回望。
吳三省早料到這小子不會信,心平氣和的笑了聲,「信,當然信,老子都散出去這麼多票子,一張都回不來,怎麼能不信?要不,你替我走這趟去瞧瞧?」
「去哪瞧?三叔你被騙錢了吧?」
吳邪雖然隱約明白三叔的意思,但是一夜沒睡的腦子全攪和在一塊,有些抓不準他這是打算要我去哪,只能一臉茫然的看著這老狐狸嘴角那抹無奈的笑。
「如果只是被騙了錢那還好辦,這幾趟收的貨跟收回來的票子,都被沾上了青蚨血。」吳三省說到這,無奈的輕嘆一聲,「這不就全飛走了。」
* * *
吳邪提著旅行包,張望著四周深不見底的蜿蜒巷弄,快兩日沒睡,精神開始恍惚,一路上連腳步都開始踉蹌。
吳邪打了個哈欠,瞇著眼四處找著剝落的門牌號碼,三叔說門牌是幾號來著?莫名其妙就被踢到上邊來幫忙是怎回事?
一看吳邪點頭答應,吳三省那成了精的老狐狸,連哄帶騙的塞過一袋旅行包就把他大侄子扔出門去。
吳邪在車上翻看旅行袋,裡面連換洗衣物跟手機充電線都準備好了,這不是擺明了就要讓他過來?
嘆了一口氣認命的繼續找著門牌,直到重複第三次看到這隻有著大肚腩的黃貓,吳邪決定放棄繼續瞎繞彎,一屁股跟著旅行袋一塊倒在這石砌的階梯上,翻出電話找著潘子的號碼。
在車上被那玩牌九的一家子吵得沒辦法闔眼,等找到潘子之後可以先放自個去睡個覺?
通話鍵還沒按下遠遠就聽見有人在喊小三爺,吳邪抬起眼皮,看那鐵漢飛也似地狂奔過來。
吳邪現在一見到潘子就跟見了親爹一樣,虛弱地朝著這鐵漢揮了揮手,他終於可以睡覺了。
想像很美好,但現實往往都是最操蛋的破玩意。
潘子一手拎起這跟灘泥似的小子,直接就往來時路拽去,「小三爺,快快快!」
「快啥?潘子能不能先讓我睡一會?我被三叔折騰了快兩天,現在看什麼都覺得全攪在一塊,你別拉著我跑,再跑我就要昏了。」
吳邪這一通嚎,讓潘子總算肯放慢腳步,被他這手勁一路拽著跑,四周又全是灰糊糊的泥房,才拐了幾個彎不止眼花,吳邪現在連胃都要反了。
潘子放輕手勁,哄著自家小祖宗,「我知道我知道,三爺都跟我說了,小三爺你再忍忍,等會就讓你睡,這事說起來還是得讓你來才行。」
「要我幹嘛?對了,潘子你不是撞上了胖子了嗎?他人呢?」吳邪靠在磚石牆邊緩了一會才想起那個胖子,真難得沒跟著潘子一道過來。
「還在茶館嗑他的包子,不來最好,省得我想揍他,說到這死胖子我就頭大,我快被他煩死了,怎麼有人能聒噪成這樣?」
吳邪點頭附和,心想自個也挺想揍他的,就連向來耐心極佳的潘子都撐不住,死胖子又怎麼了?
潘子咂舌了聲,臉色有些古怪的朝吳邪瞧了幾眼才緩緩開口:「小三爺,我知道死胖子跟你交情挺好的,但我真覺得胖子這回似乎有點古怪,你等會留心點,別離我太遠,要是真半路撒潑,老子揍他!」
「怪?他不是還聒噪到讓你頭疼?」吳邪咧嘴朝這潘大媽笑道。
「是吵沒錯,不過人看起來不太像以前的胖子,吱吱嗚嗚的不知道瞞了些什麼事。」潘子撓了撓頭,他也不知該怎麼解釋才好,反正感覺就是不太對勁。
吳邪瞭然地擺擺手,「知道了,我一會逮他來問,對了,要我跑這趟到底要幹嘛?三叔要我來問你,潘子你先提點一些吧。還有,你這回可不能扔下我一個人!要不這筆帳我跟你沒完沒了!」
吳邪總覺得那隻老狐狸派自個過來肯定沒安好心眼,真著了道,至少得拽著潘子陪我。
「放心,我肯定跟緊緊的,小三爺你別這麼緊張,不是什麼要命的活兒,三爺只說要你當這回的代理人,替他將貨交給那個老闆,一定要親手交給他,還有得向他收一件貨回來。」潘子慢慢解釋。
吳邪怔了半晌,重複一遍,「讓我去交?潘子你不是已經來交貨了?」
「還沒呢,本來是上午就要交了,但那老闆臨時有事就延到下午,這不就空了大半天的時間,哪知道老子跑去對面茶館吃個麵就撞上那死胖子。」潘子揉了一把肚子,總覺得有些消化不良。
「所以你們就一塊等?胖子也是同一個老闆?他帶了多少貨?他胖爺難得這回沒吵著我替他驗貨,不知道是刨出什麼好東西來著。」三叔與那人交的貨向來都只有一件,吳邪這下反倒好奇胖子來了。
潘子一聽小三爺這麼說,翻了老大一個白眼才接口,「看樣子只是個小東西,死胖子全身上下就連個包也沒帶,那玩意估計就一路放口袋裡,守得可牢著呢,一眼都不讓我瞧,不過我這邊的倒也沒讓他瞅,還被他罵咧咧了一大輪,害老子我吃個麵也煩。」
吳邪點頭應道:「行,等一會我去探他口風,收貨倒是沒問題,但交貨我真的只需要將貨給他就行了?不需要解釋來歷?」
潘子兩隻手指在嘴上比了個叉,「不用,東西拿出來給他瞧就得了,那人也不能講話。」
「不能講話?」吳邪抬眼疑惑地望著潘子。
潘子朝四周瞟了一眼,壓低嗓子道:「那人早年也是同行,不知道在下頭出了什麼事,被人血淋淋的拉上來後,連舌頭都沒了。」
第二章
聽潘子這麼說,這下反倒換吳邪懵了,扯手拔腳就算了,怎麼連舌頭都沒了?
「沒了?知道原因?」
「我也是聽三爺說的,頭一次那夥人下去沒撞上事,聽說撈了不少東西上來,不知道為什麼他隔了兩天又帶著自個的夥計下去,結果就出了事。」潘子搖了搖頭,「在下頭究竟是發生什麼事他不肯說,就連用寫的都不肯,大夥都在想他可能是在第一趟時就發現了寶,人多不好下手,隔兩日再去一趟,哪知道舌頭就這麼沒了,從那天起就再也沒下過地,整個人變的神神秘秘,等傷好了就開個舖子專門讓地鼠交貨跟換貨,收貨給的價高,他一次又只收一樣貨,各取所需吧。」
「難怪眼光會這麼高,我知道了,反正替三叔交貨就得了,走吧,趕緊把這事解決。」吳邪一路跟潘子把接下來的行動盤算好,要是把這事給搞砸了,不知道又要替三叔整多久的貨。
頂上烏雲密佈,四周連一聲鳥鳴都沒有,吳邪抬頭好奇往回頭看了幾眼,這地方表面上蓋得跟個棋盤似的,但裡頭又四處交錯了寬窄不一的巷弄,連個門牌號都裝得七零八落的,這路要是讓自個單獨來走,肯定不知道又得繞上多久時間才能找到。
一路跟著潘子拐了不知道第幾個彎才來到這只能容納一人半寬的窄巷,潘子嘀咕了聲怎麼還沒回來。
吳邪原先還在一旁看著攀了滿牆的爬山虎,聽潘子這聲叨念,踮起腳越過他的肩去看那鋪子。
比想像中的還更破舊了些,不像鋪子反倒更似個廢屋子,兩扇沾上蛛網滿是裂紋的門板關得嚴嚴實實,當家的主子看似還未歸家。
吳邪本想從門縫偷看,這兩扇門板破歸破,卻是密閉得緊,什麼也看不見,「這真是鋪子?這麼破?」
「在這種破地方還弄個金屋子不成?外表破歸破,我記得裡頭倒是挺正常的,貨堆得老高。小三爺,要不咱們先去找胖子吧,這老闆也不知是跑哪溜達去。」潘子撓了撓頭也只能繼續等人回來。
那間茶館就在外邊巷子口,還沒靠近吳邪就聽見那熟悉的破鑼嗓在那瞎罵個不停,偏頭去看向潘子,只見這鐵漢的白眼都快要翻到腦門上了。
「小三爺,能裝不認識嗎?」
潘子現在都有些心累,大夥都折騰了大半天了,這死胖子是不能消停點?
「要不就在這聽聽胖子究竟是在罵什麼吧,都是胡說八道的欠抽話咱們就甭管,等他罵完在過去。」吳邪雙手環在胸前,隔著人牆遠眺著那兩層樓的茶館,胖子的肺活量真是厲害,隔了這距離還能聽得這麼清楚。
兩人就這麼靠在巷口聽著胖子那沒營養的胡話,這一細聽,吳邪突然發現胖子其實對自個真的是挺好的,以往他也幹了不少犯抽事,也沒被胖子罵成這副孫子樣。
吳邪這下倒是起了好奇心,是哪個倒楣鬼踩中了胖子的雷點?
兩人聽了半晌也沒聽出什麼所以然,胖子一路都在怒罵著錢不見的事,吳邪拍了下潘子道:「走吧,敢把他胖爺的票子弄不見,敬他是條漢子,都罵這麼久了,胖子是該歇會,我倒想瞧瞧被罵得跟孫子一樣的人是誰。」
「這狐精鬼詐的死胖子也能把錢弄不見?」
潘子正想好好恥笑胖子一番,嘴角才剛揚起,突然想起自家三爺似乎也撞上一樣的事,看著前頭小三爺的背影,心想要是連這小祖宗也遇上同樣的情況,這事該怎麼辦?
茶館一樓滿滿都是人,但一上到二樓卻只剩下胖子那桌,估計是被他那破鑼嗓吵到受不了,全都端著茶跑到樓下去了。
吳邪才剛自樓梯口探了半顆腦袋,就被那賊眼逮個正著,招著手大吼:「天真過來!」
「胖爺這是怎麼著?火氣這麼大,滿茶館的人都快被你給罵走了。」
吳邪慢悠悠地踱到桌旁,胖子這回是氣得夠嗆,那雙賊眼都紅了,拍了他兩下安撫便往對座的人看去,歲數看起來跟自個差不多,無奈的耷著腦袋被訓到整個人懨懨的,就是他把胖子的錢弄沒了?
「還不都是這渾小子!老子我這回都要傾家蕩產了!」
「就說不是我的問題,沒了就是沒了,你跟我急也沒用啊,我也算受害者,那我該找誰討理去?」
一臉陰慘慘的夥計無奈的解釋了幾句,但這胖子正在氣頭上哪聽得進去,抄起茶杯就想往他身上砸。
吳邪趕緊撲過去拽住那隻肥手,都要傾家蕩產了還敢在這胡亂摔,砸爛了桌椅或是茶具還不是又要賠上一筆。
「你當中間人的還敢狡辯!」
「好了好了,怎麼跟胖子槓上了?這次的事怎麼連你也有份?你老闆呢?」潘子也沉著臉出聲。
「老闆被逮進籠裡啦,這不就得另找生意來做,哪知道會撞上這種事,潘子哥你認識這個胖子?」這夥計像是終於盼到了救星出現,立即拔腿跑到潘子身邊去。
「其實不太想認。」
潘子不理會胖子又在那扯著嗓子開罵,偏頭往小三爺使個眼色,吳邪領會的把胖子拽到一旁的露台,點了根煙塞到胖子嘴裡才開口,「到底怎麼回事?你又下坑了?」
吳邪抬起眼朝胖子上下瞟了幾眼,還是這肥滋滋的模樣,這一身膘也沒缺斤少兩,但臉色的確不太好,沒了以往那欠抽的生猛樣。
胖子咬著煙痞笑道:「哎,沒帶你一塊去生氣啦?行行行,下一趟多備你一個。」
「滾犢子!你搞什麼鬼?錢不見是怎麼回事?」吳邪拍了他一下,要這死胖子少廢話。
「你又怎回事?好端端上來幹嘛?這事玄得很,你小子別過來添亂!」
胖子把人更往角落推去,雖然知道老狐狸也中了招,但沒料到他竟然會派這小子過來處理,老狐狸坑起自家人來了,真是缺心眼。
「你當我想來?三叔把包丟過來就踢我出門,我找誰嚎去?」
吳邪沒好氣的橫了胖子一眼,到了現在他還是搞不懂三叔的意圖究竟是什麼,要交貨收貨,但那老闆又不知道跑哪去。
「當然找小哥啊。」
吳邪:「⋯⋯」
沒料到胖子會提起悶油瓶,吳邪有些發怔的望著那張圓臉不知道該說什麼。
「愣啥啊,這事我看得找他來瞧瞧才行。」
胖子搓著下巴,琢磨著那冰山小子會跑去哪?最近下地的活也沒瞧見他,跑哪發財了也不揪。
吳邪暫時不去想悶油瓶的事,拐了胖子一肘子,要他趕緊把這事說明白,「先別提他了,到底是什麼事?你錢怎麼了?」
「不見了,交完貨收到的票子明明放在皮夾子裡,厚厚一大疊,才隔個一晚就全沒了。」胖子用手比了個大概的厚度。
「兄弟,你這比較像是遭賊子了,你腦子沒事吧?」吳邪無奈地望著胖子,他是想錢想到撒臆症了?
「屁!真遭賊子老子我有得是辦法逮到人,不只錢,我連收來的貨也一塊消失,如果發生一次兩次我還能當是遭賊子或是有內賊,但如果不管是貨還是錢都是由同一個人手上拿來的,你說這該怎麼解釋?第一直覺,說!」胖子伸手在白鐵欄杆上敲了敲。
吳邪順著直覺道:「他拿回來了?」
「我是這麼想。」胖子點頭應道。
「但是胖子,這不可能也沒道理,貨給了你,又拿回去,如果你衝回去掀了他的窩,看到貨跟錢都在原處,不就穿幫了?」吳邪皺著眉思索這可能性究竟有多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胖子遭內賊的機率大了些。
「答對了,胖爺我這不就準備要掀窩了。」胖子瞟向對面那陰暗的巷子,接口道:「那人不對勁,你小子這回乖點別淌進來,老子我就想自個處理完再去找你玩,哪知道你三叔會派你過來。」
「潘子還說你不對勁,看樣子三叔說的話果然是真的。」
吳邪跟胖子並肩一同望著對面那破舊的灰瓦屋頂,想到三叔那句話,不由得有些埋怨了起來。
那個不厚道的老狐狸,自個的錢消失還拿我當試驗品,還特意要我收一件貨回來,這意思還不是要我自個出錢?
要是跟胖子一樣,錢沒了貨也沒了我找誰嚎?這能向三叔報帳嗎?
胖子嘖了聲,「他才不對勁,你這隻小狐狸道行沒他高又愛添亂,要不是有你胖爺跟小哥顧著,早就被啃到連根骨頭都不剩,他還說了什麼?」
「說這幾趟收的貨跟收回來的票子全都被沾上了青蚨血,過沒幾天跟你一樣全飛走了。」吳邪不理會胖子前頭的欠抽話,重複一次三叔的話。
「青蚨血?這不是以前的鄉野傳說?」胖子搓著鬍茬子,起了興趣,「說你天真還不信,要是真這麼靈,老子早就要發財了,要不咱們也去弄幾隻這種蟲子回來試試?」
胖子本來還想多擠兌吳邪幾句,遠遠瞧見了那道眼熟的身影,趕緊一爪子將這小子的腦袋扭過去。
「臥槽!扭我腦袋幹嘛?」
「別罵別罵,你仔細看十一點鐘方向,那顆歪脖子的老槐樹那邊,老天爺開眼了!真掉了個超強餡餅給我們,走走走,咱們攔人去。」
看著胖子一把拽著吳邪往下頭衝去,潘子的怒吼也應聲響起,「死胖子你拉小三爺去哪!」
「沒事,潘子我等會就回來!」吳邪被胖子這手勁拽著跑,只能扯開嗓子朝樓上大喊了聲。
吳邪跟在胖子的背後往前衝,悶油瓶走路速度飛快,才這點時間就不見人影,急得胖子又朝天怒吼了幾句。
「天真你走這條,我去那邊,等一會樹下集合!一定得把小哥找回來!這回得靠他了!」
「噢。」
雖然不知道胖子為什麼會這麼執著要找到悶油瓶,吳邪還是拔腿朝他指的巷子跑去,到了現在全憑一股勁撐著,跑沒幾下只覺得腿軟,一個踉蹌整個人就直接往牆邊撞去,喘著氣心想是不是真的該找潘子鍛鍊一下?
等氣喘勻了,吳邪直起身四處看了看,悶油瓶的身影早就消失不見,自個這頭看樣子是沒望了,還是回去等胖子消息吧。
吳邪才剛這麼想完,一直佔據腦海深處的人就從上邊跳了下來,那雙黑眸裡依舊平淡如水,但感覺其中似乎帶了抹淡淡的笑意。
吳邪有些傻愣愣的瞅著他。
心想,胖子這回真是說對了,天上真的會掉餡餅。
《織錦勾月》
第一章
「這樣就要走了?連小哥也一塊跟著,怎麼不帶上胖爺我?」胖子咬著煙有些含糊不清地罵道。
「又不是不讓你跟,是你這死胖子說要先回去放貨,又全賴到我身上?」
吳邪沒好氣的瞅著他身後那袋沉甸甸的背包,能尋回那只胖梅瓶就夠胖子樂上好一陣子,一拿回來就再也不肯撒手,寧願一路捧著跟吳邪滿市區跑。
「往左邊走,你瞧你這沒良心的渾小子,要是沒胖爺我在一旁看著,活該你迷路迷到底。對了,大潘跟小哥呢?別說這點時間還能去跳坑?」
小哥昨夜跟他們一塊擠在招待所,天色才剛翻起魚肚白,大潘就逮著小哥出門去,只說下午車站等,那壯漢神神秘密的不知道在搞什麼鬼。
「胖子你別一天到晚老想著跳坑,潘子那頭還有三叔交代的活要做,小哥既然也在,那就一塊逮著幫忙了,我只聽說是要去跟個老朋友拿布料,不知道多大一匹,買土產的活不就落到我身上來了。」
吳邪看著腳邊那幾個大紙袋忍不住埋怨起三叔,這狐狸坑起我的錢倒是不心疼,回去要是不能請款,乾脆去挑幾樣貨挪回自個小店裡頭。
「布料老子沒興趣,我說你小子這泛青的眼圈是怎回事?昨夜一進房頭一個倒下的也是你,整晚沒睡好?」胖子直接捏著吳邪的臉左右翻看,明明一沾床就睡昏的人,黑眼圈怎麼還這麼重?
「有嗎?可能這幾日都在忙著三叔的事,一連熬了兩夜有些累了。」吳邪垂著眼胡亂應著胖子。
昨夜吳邪洗完澡一沾上床的確立馬就昏睡過去,但是睡沒兩個鐘頭就醒了過來,一來睡不安穩,二來有些掛心悶油瓶的事。
吳邪起身只見胖子呼嚕打得響亮,潘子嫌他吵,抱著被子滾到沙發上,一樣睡到翻天覆地,悶油瓶倒是乖乖的留下來,就這麼坐在飄窗上看著外頭發怔。
吳邪那時也不知道哪根神經犯抽,明明累得要命,還是爬下床跟著坐到一旁去看著窗邊的雨滴發愣。
也記不清跟悶油瓶究竟在那發呆了多長時間,今早睜開眼只見自個已經回到床上去,只剩下胖子在旁翹腳唱小曲。
「回魂了!你跟小哥達成什麼協議?」胖子一肘子往這明顯又神遊的渾小子撞去,真當老子看不出來你們有貓膩?
「什麼協議?」吳邪一臉茫然地回望著胖子。
胖子沒好氣的罵道:「裝傻是吧!真當你胖爺沒看見?你們倆三更半夜不睡覺跑去坐在飄窗上發愣,你小子還睡昏在小哥肩上,最後還是他抱你回床上去睡,你說你幹嘛呢?」
「⋯真的沒幹嘛啊,就只是睡不著,看他坐在那發愣,也跟著一道去瞅瞅,看那陣雨到底是有啥好看,哪知道看著看著就睡著了。」
吳邪臉色平靜的對著胖子解釋,但腦袋裡一點頭緒也抓不到,悶油瓶抱我回床上?怎麼一點感覺都沒有?真是睡昏頭了,跟豬崽一樣被拎去賣了都不知道。
胖子不滿的嘀咕,「那他怎麼肯跟你一塊回去?你也不喊我去。」
「您老要來壓根用不著我喊,自個拎著包就乒乒乓乓的殺過來了,攔都攔不住,小哥那是得向三叔交差,當然得跟我回去。」反正是三叔的事,這事供了三叔也無妨。
哪知道吳邪才剛講完,胖子那雙賊眼瞪得老圓,一臉似笑非笑的猥瑣樣,「呵呵,小三爺,你可真看不出來。」
「幹嘛?看不出什麼?」
「沒幹嘛,想通點事罷了,我這邊處理完過兩日去找你,啤酒記得準備多點。」胖子搓著手咧嘴笑了開來。
「你又要住我那?」吳邪朝胖子上下瞟了瞟。
「當然,要是去擠老狐狸的巢,你家潘大娘又要對我全武行了,還不如擠去你那小破屋還有個鬥嘴的伴,不方便?咱們家天真哪時也金屋藏嬌了?」
「你要來就來吧,時間差不多了,潘子說在哪會合?」
吳邪懶得繼續跟他辯,悶油瓶應該是放我家,除非他又跑得不見人影,之後多個胖子也塞得下,大不了踢他胖爺去睡客廳。
胖子一把抓回正想往前走的愣小子喊道:「甭跑了,已經瞧見人了,大潘跟小哥就在前面⋯⋯臥槽!別跟我說他扛在肩上的就是你家狐狸要的布?這都快跟地毯一樣大了,你家老狐狸是要拿來做什麼?」
「⋯⋯應該就是它。」
吳邪有些僵硬的點頭,他也沒料到會是這麼大一匹,外層用黑布捆得扎扎實實,就這麼被潘子扛在肩上。
「大潘,你家三爺是要改行賣布?花色包得這麼嚴實,啥寶貝?摻了金線?」胖子咂舌了聲,繞著潘子看了幾圈,扛這麼一個大傢伙回去也真是夠嗆,上層行李架一塞整行就滿了。
「少囉嗦,我也是聽三爺吩咐,死胖子你別偷掀,三爺說過不能見光,要是又不見老子非撕了你。」潘子舉著不讓胖子碰。
「喲,見不得光呢,是啥寶貝這麼怕人惦記上了?」
這一聽樂得他胖爺又死纏著潘子不放,瞧潘子那臉色,估計著要不是在大街上,他可是真的會直接將那一大捆布砸向胖子。
吳邪嘆了一口氣,由得這倆瞎折騰,默默挪去一旁的悶油瓶身邊探消息,「這麼大一卷是什麼布料?織錦還是綾羅?」
張起靈瞟了一眼還在胡扯的兩人,一把拉過吳邪壓低聲開口:「不見了。」
「什麼東西又不見了?小哥你別嚇我。」
吳邪現在對於消失不見這幾個字,全都自動歸類到麻煩那一頭去,連忙要悶油瓶快說清楚。
「織錦上的飛天。」張起靈黑眸帶著一絲無奈,偏頭望著那一大卷布料。
吳邪這下還真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才好,只能一臉你在說啥的表情望著悶油瓶,這小子哪時會開這種玩笑了?
「小哥你這是在跟我開玩笑嗎?織錦上的飛天不見了?你是說這一大捆是織著飛天紋樣的織錦?」
張起靈臉色變都沒變,淡淡道:「對,憑空少了一個。」
「有提花跟織照,不管它是經錦還是緯錦,裡頭還有明緯跟夾緯,這種布料是不可能會漏了圖樣,怎麼會少了一個?被剪走了?」吳邪還是不懂,已經繡上的飛天怎麼會單獨消失?
「的確不會漏,但上頭真的缺了一個飛天。」
「你別跟我說又跑了?」
張起靈想了下,認真的開口:「飛了?」
「⋯小哥你變了。」
吳邪有些悲苦的瞅著這一臉淡然的傢伙,這次見面悶油瓶似乎不太一樣,這小子去哪學壞了?
「反正我跟著你就是了。」張起靈聳聳肩道。
「又是三叔交待你的是吧?得,我明白,瞧潘子那臉色已經打算替三叔跑這趟,不知道又得跑多遠?」
吳邪從小跟著三叔屁股後頭跑,對於那隻老狐狸的鬼主意大致上還是能摸透一兩分,這下不知道又要過幾日才能回家去,這幾袋土產又該怎麼辦?
「小三爺!咱們得走了,這死胖子囉嗦起來沒完沒了,走開!」
「來了來了。」吳邪聽見胖子被潘子掐得嚎個不停,趕緊跑回去攔著這倆繼續掐架。
張起靈看著吳邪的背影低下眉眼,輕輕道了聲:「他可沒交待我這件事。」
第二章
拗不過胖子的追問,潘子最終還是把這事都說個明白,胖子有些傻眼的看著那一大卷布料,隨即擺出個飛天常見的姿勢,還揮著手當作是飛走了。
「胖子你別學,好好的優美姿勢全被你給糟塌了。」潘子揉著額角沒好氣的罵道。
「那飛天的動作不就是這樣?抱著琵琶還是什麼樂器左飛右飄的,我說你家那老狐狸是在整人?有跟他說明這情況?之後得上哪去找那個小仙女也是個問題,你們想清楚沒?要不先回去一趟,先跟三爺討論清楚再做決定,這事急也沒用。」胖子連珠炮般地叨念這一大串。
胖子雖然犯抽了些,但現在這種情況他也難得正經一回。
「打回去了,三爺也不知道會是這種情況,那個人只說這匹織錦不太對勁,要三爺接回去瞅瞅,看能不能想法子恢復原本的模樣。我們起初都當作是被蟲蛀了,那就接回來修補就得了,哪知道剛才跟小哥過去一瞧,竟然是整隻飛天都消失不見。」潘子說完這話朝四周掃了一眼,壓低聲接口道:「況且這活,也不能給一般布料修補師來用。」
胖子這一聽精神又來了,跟著壓低嗓子追問:「淘上來的?是從哪邊刨的啊?怎麼能刨出這麼大一卷?」
「胡說什麼,我也不知道詳細情況,只知道那人也是要轉手賣,外頭幾層都是假的,那塊織錦是保存在最裡面,大約兩尺長,我跟小哥在那也只能瞟個幾眼,品相算挺好的,就是邊緣不太整齊,下手力道似乎大了些。」
「這麼小一張,潘子你包得未免也太厚了?」
胖子看著這卷布料都快跟潘子這壯漢一樣高了,光是移動就是個大麻煩,還是得去弄台車回來?
「沒法子,那老闆堅持一定得包成這樣,說什麼不能見光?可麻煩了,我要他換到個木盒裡包黑布他也不肯,非得綑成現在這模樣,之後任務完成還得完整的送回來,小三爺你再多陪我幾日吧,這玩意扛久還挺沉的,要不,胖子你也跟上一趟吧?咱們倆輪流扛?」潘子瞟向胖子,這倒是個現成的搬運工。
「哎,撞上這種事才記得胖爺我,要不你們先走吧,我處理完手邊的事立馬就追過去,對了,要往哪走?我好估計位置。」胖子習慣在兜裡藏地圖,伸手撈幾下就攤開那張被畫的亂七八糟的破舊地圖。
潘子偏頭瞅了眼神死透的小三爺幾眼,最終心念一轉,望向張起靈問道:「小哥你覺得?那老傢伙說的位置是不是又得衝沙了?」
張起靈看了那一大捆布料道:「等會找個位置把那張織錦拿出來,我想確定一件事。」
潘子點點頭,不免擔心的嘀咕了聲:「一打開會不會又飛走一隻?」
「大潘你傻啊,哪有這麼容易飛,不見的那一個搞不好是被動了手腳,你哪時這麼好騙了?照你這種說法,要是像百獸圖那種不就麻煩大了?當心被豹子追著你屁股咬。」胖子搖著頭不停的咂舌。
「承你貴言,咱們要去哪看?這下連回去的車票也廢了,還是找個招待所吧。」潘子說完就不停地往四周瞧。
張起靈搖頭,「不用,一樣回去。」
「回去?那隻失蹤的飛天還沒找出來呢?回去就不能交差啊。」潘子拍了拍這跟自個同高的厚重布料。
「就算讓你跑去敦煌還是找不到那隻飛天。」
潘子不懂,「那怎麼辦?」
「回去再說,再繼續著要是被截胡了,我也沒辦法。」張起靈這話一說完,胖子最先發難,一手拽著還在發愣的傻小子直往車站方向衝去。
「胖子!」
吳邪猛然被這麼拉著跑,雖然沒瞧見截胡的人,本能還是知道現在大事不妙,只能穩著腳步緊跟著胖子一路狂奔。
「別說話,我瞧見來截胡的王八了!好險小哥提醒得快,大潘你快快快!」胖子邊跑邊嚎。
「來了來了,小哥別打了,走人了。」
扛著這麼沉的布,潘子跑沒兩條街就喘著氣朝身後大吼,吳邪雖然擔心潘子跟悶油瓶的情況,但自個這爛身手別添亂就得了,只能咬牙緊追著胖子跑。
「好險離車站近,天真你快上去,我在這等他們,快!」胖子把吳邪推上車後就在車門前擺好架勢。
吳邪拉開窗朝胖子大罵:「胖子你別逗了,擺給誰看啊!」
「臥槽!你小子別探頭,大潘來了,哎唷,扛著那卷布狂奔的模樣老子看了就腰疼,我去搭把手,你快躲進去!」胖子看吳邪縮回車裡,才跑去找潘子。
「你⋯你這死胖子⋯也不⋯幫我扛一⋯會⋯」
潘子扛著那一大卷布跑了這麼長一段路,他現在喘得連話都接不準,只能擺擺手要這死胖子快來幫手。
胖子趕緊幫手撐著布料,「我光是顧你家的寶貝小三爺就夠忙了,走走走,小哥呢?車就快開了。」
「斷後,你把這布扛上去,我去幫小哥。」潘子喘勻了氣,甩了甩手又往回跑。
胖子暴了幾句粗,正想使勁拖上車,突然想到個主意,對著還趴在窗邊偷看的渾小子招手,吳邪立馬跳下車跑回到胖子身邊。
胖子飛快的開口,「我說他們的目的是為了截胡對吧?那咱們先拿出來,好險這塊只是布料,不是什麼其他顯眼的東西。」
「你想把那塊織錦拿出來?要是一打開全都飛了該怎麼辦?那老闆不是不准開?」
吳邪對於胖子突如其來的鬼主意也早就習以為常,但這塊織錦上頭的圖樣可是會消失不見,一隻已經夠麻煩了,全都飛走了還得了?
「就算會不見還是得拿,要不然扛著這個重死人的布卷要怎麼跑?半路就被打趴了,快點!」
吳邪現在也沒其他辦法,跟著胖子一同拉拔著那層層疊疊的黑布,快速剝到最底層的部份,只見一個桐木盒被紅繩纏繞在中間。
胖子這一看也急了,綁得這麼嚴實找麻煩啊!抽出小刀使勁切著繩子,吳邪撕下一塊黑布在旁預備。
「行了!包著包著,你快回車上去,老子回頭找他們,如果車開的時候我們還沒追上來,你小子立刻帶著這破布回去找三爺。咱們三個的身手你甭擔心了,去去去。」胖子把這小祖宗推上車後,捲著袖子又跑了回去。
吳邪看著胖子消失在轉角的背影,混亂的意識還有些沒轉過來,現在是怎麼回事?哪方人馬截胡截這麼兇?而且以悶油瓶的身手早就能把人全撂倒,怎麼現在還沒回來?
刺耳的警示音響起,車身隨著晃動慢慢向前駛去。
「臥槽!還真的沒半個人回來!」吳邪暗罵了聲趕緊將那桐木盒塞進三叔那幾袋土產裡。
琢磨片晌還是覺得不放心,拉開其中一袋茶餅的包裝將裡頭互換,茶餅改用黑布包著,木盒則替換到茶葉袋,兩個一同塞進那土產堆裡。
吳邪才剛坐下準備假寐,一道沉重的腳步聲慢慢從後面接近,這種腳步聲不會是他們三個人,吳邪咬著後槽牙硬是逼自己冷靜下來
「⋯你跟他們是一夥的。」
「跟誰一夥?大哥你哪位?」吳邪回過頭一臉不解地望著這問話的人。
這一看忍不住在心裡嘆氣,又來個高頭大馬的鐵漢,他現在身上沒任何武器,打也打不過,這位置跳車不死也半殘,現在只能見招拆招。
男人狐疑的朝吳邪上下瞟了瞟,接口道:「那個胖子塞給你的東西放哪了?別想耍花樣,否則有你苦頭吃。」
「好端端的威脅我幹嘛?你是說王胖子?他給我幾塊茶餅而已,怎麼了?」吳邪疑惑的指著上層置物處。
「茶餅?」
「是啊,托他買了幾塊老普洱茶餅,胖子用黑布包著給我,你要看我拿給你就是了。」
吳邪拿下那包捆得扎實的黑布包,使勁扯開全攤開在他眼前,那人一見裡頭還真的都是茶餅,額際青筋一跳一跳一副想活拆了胖子的狠樣。
「其他東西是什麼?」
吳邪重新將布包好塞回原位,無奈道:「都是些土產禮盒,你看外包裝不就知道,你可別叫我拆給你瞧,那些都是要拿回去孝敬我家老爺子的。我不知道你跟胖子有什麼過節,我就只跟他拿了這幾包茶餅,對了,我瞧他手上還拎了另外一個黑布包,你該不會是要找那個吧?」
「少囉嗦,你跟他什麼關係?」男人臉色有些不善,不耐煩地追問著。
吳邪縮了縮脖子,「之前他向我買過東西,只能算是認識,見面能聊上幾句罷了。我說這位大哥,你冤有頭債有主,有問題自個找他問清楚唄,我熬了兩日都快累趴了,還想趁這段車程能好好睡上一覺,我是真的不清楚你在說什麼?」吳邪現在青黑的眼圈配上慘白的臉色,這身狼狽樣根本用不著演。
見這人皺著眉像是在考慮這番話中的真實性,吳邪正想多胡扯幾句,突然瞧見那抹熟悉的身影緩緩接近,一直壓抑不安的情緒立馬煙消雲散。
你丫的!悶油瓶你總算出現了!
「就你一個人?那個黑衣小哥呢?」
吳邪抬眼只見悶油瓶輕點了下頭,呶呶嘴應道:「吶,在你後面呢。」
這壯漢才剛轉過頭就被掐著脖子直接壓制在地上,悶油瓶發起狠的手勁可沒放水,疼得那人在地上齜牙裂嘴,就像隻離了水的魚依樣,只能不停的掙扎。
吳邪撐在椅背上看戲,心想,他還真是沒見過秒殺用得這麼順手的人,應該也讓胖子來瞧瞧才是。
《影青飛雪》
第一章
「黏這麼緊,泡在泥水幾年了?」
吳邪不耐煩的罵了聲,沒聽見身後的老大爺有回應,當他是睡著了,悄悄回頭瞟了一眼,凌厲的眼刀立馬橫了過來,吳邪只能縮著脖子繼續使勁刷著罐上的乾泥。
真是招誰惹誰了?這次的事真不是我惹出來的麻煩,既不是我碰上也不是我沾上,頂多只坐實了欺瞞偷溜的罪名罷了。
哪知道就算拉著悶油瓶回來擋三叔,還是挨了一頓罵,外加莫名其妙擔了一堆罪名,你怎麼就不去找悶油瓶開罵?不是你自個派我出門的嗎?再繼續罵當心我一狀告去二叔那。
吳三省搖晃著手裡的扇子,懶洋洋地半闔著眼開口:「你小子真的是在問泥的事嗎?腹誹夠了嗎?把老子罵成怎樣十惡不赦的壞人了?說來聽聽唄。」
「哎,我哪敢腹誹您呀,三叔您歇著繼續扇。」
吳邪回過頭對著這老狐狸燦爛一笑,繼續擦著這沾滿了泥的大罐,一旁還立著大小不一,卻同樣都是這種渾身沾滿泥的瓷瓶等著擦,沒時間讓他繼續跟三叔耍賴。
「少來,你小子肯定在肚裡罵咧咧個不停,委屈了?」啪的一聲闔起竹骨扇,吳三省自後方用扇柄敲了敲這渾小子的肩。
「沒有,三叔你哪時有被害妄想症了?你這罐兒髒得要命,哪淘來的?」
吳邪嫌棄的捧著這滿是黃泥的水盆,重新去換了乾淨的水回來,把滑落的褲管捲起,繼續坐回後院台階上擰抹布,看著那層厚黃泥就覺得頭疼,不知道天黑前刷不刷得完?
「人家抵給我的,現在沾了泥就不識貨了?全是打撈瓷來著,這幾個被包在封泥的大甕裡,船在半路沉了,這甕也跟著埋進最底層,封口牢實沒沾過海水,打撈上來跟新的沒兩樣。不過前陣子查得嚴,暫時埋進泥坑裡泡著,泡了大半年這幾日才運了回來。」吳三省叨念完趕緊囑咐道:「臨時插進來的一個是浸過水的,你弄乾淨後再仔細瞅瞅,那個要另外處理,淡水已經倒進大水缸裡。這些瓶子模樣挺好,喜歡就拿去。」
「三叔你打什麼主意?上回我可是幫了你整整一星期,您老才肯將那只反青花梅瓶給我,這回才幫你擦了這黃泥罐不到一個鐘頭,真要送給我?」
吳邪狐疑的朝著身後的吳三省瞟去,這老狐狸又在打什麼壞主意了?
「你小子也被害妄想症了?送你還不要,拿來拿來,一個都甭想要了!」
「真的給我?要不,三叔你還有沒有上回那種反青花的?」
吳三省眼神飄移了一陣子才緩緩開口,「哎⋯你慢了一步,我手邊已經沒了,這邊你整理完自個挑一個去。你小子哪時變得這麼喜歡反青花了?之前給你那只呢?賣了?」
吳邪靜默了片晌,直到肩膀又被竹骨扇敲下,才慢吞吞開口,「⋯被胖子踢爛了。」
「你再說一次?」
吳邪這下不用轉頭都能感受到三叔那瘆人的視線,聳聳肩無奈道:「我在整理下層的櫃子,梅瓶暫時放在一旁,我也沒注意到胖子走了過來,就被他胖爺踢個正著,沒碎,就裂了一半,我之後去弄個蟲膠回來補補。」
吳三省用扇柄揉著太陽穴,「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你才好,那個死胖子現在怎麼跟你混一塊?你哪個人不好,偏偏跟胖子好起來了?那胖子也只有下地管用,擱在上頭吵死人了。」
吳邪被三叔這話逗笑,胖子在下頭可是也安靜不到哪去,難得三叔會對胖子有成見,這兩日八成是接到他胖爺的抱怨電話了?
「就當是孽緣吧,小哥呢?你把他派去哪了?」
「替我交貨,我放潘子一天假,等會我也有約,你小子清理完要幫我關門,今天就不回來了。小哥收回來的帳放到保險櫃裡,明日我再整理。」吳三省這話應得理所當然。
「三叔你可真是會使喚人。」
吳邪搖搖頭,捧著這青花大罐轉了圈,確定髒汙都擦乾淨了才挪到另一邊去。
「再說一次?」吳三省這回不再是從身後拿扇柄敲著,直接起身彎腰去盯著這欠抽的渾小子。
「呵,我說今天天氣挺好,三叔慢走。」吳邪抬頭看著著霸住視線的大臉,咧嘴笑了開來。
是呀,天氣太好,人要鬱悶都悶不起來。
想起前幾日的事,吳邪重重的嘆了一口氣,這種看不清的感覺讓人挺焦躁的,但我想看清的究竟是什麼事?
「悶油瓶那時到底是在想什麼?」吳邪拎著扁壺嘀咕了聲。
那時候也不知道腦子抽什麼瘋,本來好端端的倚在悶油瓶頸項邊,怎麼沒多久就變成緊緊抱在一塊了?不知道抱了多久,又被拉回到上頭,一路沒再說過一句話。
那時自個的腦子一團亂,悶油瓶也是一臉凝重,就這麼莫名其妙的各懷心思,一路安靜的回到了招待所,退完房就搭車回來了。
長大後還挺久沒被人這般緊抱著,小時候被爺爺跟三叔抱來抱去拎著滿街跑,被潘子拎著就像是為了炫耀他那身猛男肌肉,壓根就把他當成了加重物,胖子耍懶,每每一撲到自個肩上人就趴了,爬起來少不了拽著一頓罵。
被這幾個抱著都沒這種感覺,唯獨被悶油瓶抱著的時候偏偏就覺得不對勁,總覺得有些心慌卻又覺得安心,這兩種天差地遠的感覺讓吳邪忍不住緊皺著眉,現在雖然還摸不透跟他到底算是哪種關係,還是能清楚知道他待我挺好的。
張起靈才剛繞過後院,瞧見吳邪左手拎著一只滿是泥的扁壺,右手抓著已經跟被泥混成同色的抹布,一臉像是發愣又像是茫然的動手搓著。
張起靈微微揚起了嘴角,就這麼靠在一旁看了片晌,發現這小子還是保持一樣的動作,是不是該去阻止?
張起靈抬手將吳邪額上的汗珠抹掉,輕聲道:「該洗了。」
「噢⋯你回來啦?」
吳邪抬頭望著遮住大半個陽光的身影,眨了眨眼有些乾澀的眼,剛才發怔過頭了,連眼都沒眨。
「哪來的?」
「來,既然回來了,快來搭把手吧。」吳邪將另外一條抹布塞進悶油瓶手裡,「別人抵給三叔的貨,說是打撈瓷,包在個封泥大甕裡跟著船沉進最底層沒沾過海水,上來怕被查到,就暫時埋進泥坑裡泡著就變成這模樣了,這裡面好像有一個是浸過水的,等這些全清乾淨找出來另外處理。」
無邪的視線瞟向三叔說的那個大水缸,希望只要泡個水就行了,要是還得剝掉黏在上頭的玩意,這一弄又不知道要耗上多久時間。
「品相不錯。」張起靈翻看著清理完的那只青花大罐輕道了聲。
「好險不是長年被海水沖刷,要不然這些青花釉都被浸光了,還要脫鹽脫水,光用想的都覺得麻煩,我重新弄幾盆水過來,這些泥難擦得要命。」
吳邪拍了拍滿是乾泥屑的褲子去裝水,等水裝滿的空檔分神想著,現在還能這般平靜的講話就得了,其他的就別再想了,這人也是常理摸不清,一切隨緣吧。
吳邪打起精神趕緊把這些麻煩全都弄乾淨,就算有悶油瓶幫手,這十幾個瓶子還是花了快四個鐘頭才清理乾淨,自個已經累到跟灘泥一樣倒在八仙桌上,望著悶油瓶一個個拎去架上風乾。
「辛苦了,好險你提早回來,我一個人打理,整理到天黑都弄不完,三叔跟人有約,說今日不會回來了,收回來的帳放到保險箱裡。」把剛泡好的茶推給悶油瓶嘆道。
「這裡。」
從一旁的圈椅拿起一包沉甸甸的提袋,裡面的紙袋沒被封起,吳邪走到半路有些好奇地掀開數了數,忍不住瞠目回過身望著悶油瓶,那老狐狸又賣了什麼寶了?
「反青花梅瓶。」張起靈知道他這眼神的意思,講完思索了片晌補上另一句,「跟你那只被胖子踢爛的是一對。」
「原來說我慢一步是這意思。」吳邪回到桌前趴在桌上有氣無力的應了聲。
「這麼喜歡反青花?」
「⋯也不是特別喜歡,賣都賣了,不說那個了,三叔說這些讓我挑一個走,小哥你替我挑挑哪個品相最高,有黏上附著物的也得另外拿出來處理,淡水已經倒進角落那大水缸了。」吳邪偏頭去看著立在架子上風乾的各種瓷瓶與扁壺。
「有一個,我去拿。」
看著悶油瓶的背影,吳邪輕嘆了一口氣,自個其實對反青花也沒多喜歡,只是拿回來的人是你,我才會捨不得它壞掉。
第二章
「這批的模樣都不錯,有一只還挺特別,釉面沒有跟海沙沾黏或是破損,水波影青倒也少見。」
悶油瓶拎著那泛著淡青色的瓷瓶回來,吳邪這一瞧眼都亮了,抱著瓶子仔細檢查,釉層均勻完整,也沒沾黏上鐵砂或是其他生物的殼,下方的水波紋也清晰可見。
吳邪指著那些細細的裂紋道:「小哥你瞧,表面雖然完整,畢竟還是泡在水裡好幾百年,溫度變化讓釉層出現了冰裂,這顏色不像以往木質碳化後的偏黑色,裂的碎紋是白色的,就像雪渣子。」
「它離沉船應該有段距離才沒被沾上,你要這個?」
「挺特別的,看起來倒像是雨過天青的瓶子裡下雪了,就要它了,回去得放在最高處,胖子要是弄壞了,我跟他沒完沒了。」
這瓶子吳邪越看越喜歡,不過還得泡水一陣子,不先把沁進裡頭的鹽份稀釋掉,釉面剝離就麻煩了。
「他搞不好一來跟你搶這瓶子。」張起靈想了下胖子以往幹過的事,心想這兩個有得吵了。
「要他自個跳水去挖。」
「你可別跟他一塊跳。」
「我拉你一塊跳!」
「好。」
吳邪愣愣的望著悶油瓶片晌,遲疑了一會才開口,「⋯別縱壞我。」
不去細想悶油瓶話裡的意思,但耳朵可騙不了人,現在耳尖熱辣辣的溫度讓他忍不住無視對坐那促狹的眼神,丟老臉了,光是一個字就能紅了耳朵。
「你要是這麼容易就被縱壞,早就成紈絝子弟了。」張起靈垂下眼輕嘆道。
從認識吳邪開始就是這模樣,很多事本來都可以不沾上身,偏偏心腸軟又容易被胖子拉著走。
一來二去倒也習慣了跟著他們一道四處淌,更多的或許是那一份說不清的私心吧?
要是一個沒注意,這小子又要跌進不知哪個坑裡,或是又被什麼死不透的傢伙追著跑。
「說得也是,應該多跟他胖爺學學土匪性子了。三叔交待的活都弄乾淨了,咱們回去吧,順路弄幾手啤酒回家去,死胖子說這兩日要過來,說什麼來避風頭?天知道才過了幾日他胖爺又惹出什麼蛾子。」吳邪想起早上接到的那封訊息,上頭只寫了他胖爺要來避風頭。
吳邪只能罵咧咧的傳了幾個娘字回去,胖子可別把那些麻煩惹到我這頭來,就算悶油瓶能打也不能這般當武器使啊。
「你別又跟他跳坑。」
「就算要跳也會拉你一道跳,跳不跳?」吳邪揚著壞笑朝身旁人撞去。
張起靈挑起眉,直接抓著吳邪的後頸把他拉回來,低頭貼在他耳邊壓低聲道:「跳。」
難得使壞的後果,就是讓這小子捂著耳朵飛快的蹦去門外,張起靈瞧他這落荒而逃的模樣喊了聲,「你瓶子帶不帶?」
「拿出來!」
吳邪站在門外橫眉瞪眼的揉著耳朵,看著這渾小子慢悠悠的單手抱著瓶子走出來,有些悲憤的想著這悶油瓶哪時學會用這招對付我了?
「走吧。」張起靈眼神帶著一絲笑意,伸出手。
得,認栽了。
吳邪紅著耳朵隨他拉著往停車場走去。
家裡現在多了一個人生活,倒還是跟往常一樣,悶油瓶這傢伙跟胖子比起來根本省心多了,除了要壓著他去睡覺這點之外。
帶他回來的頭一天也累了,吳邪洗漱完便招呼了聲就回房去,隔天一早見他還是跟昨夜一樣的姿勢窩在飄窗上望著外頭,推開客房一看,壓根不像有睡過的模樣,氣得立馬推他進房去,都四處跑幾天了,真當自個永遠不會累是吧!
吳邪縮在被子裡輕嘆了一口氣,盤算著明日該做的事,得先回店裡一趟,胖子也不知道幾點到,還有那只影青瓶也得再拿去泡水處理。
吳邪琢磨到一半整個人突然打了個哆嗦,怎麼會變得這麼冷?偏頭望向空調顯示螢幕上明晃晃的25度,也沒有按到冷氣,錯覺?
吳邪打了個哈欠把被子攏緊,沒想到這一閉眼就像是墜入深海一般,所有意識戛然而止。
* * *
張起靈偏頭望向指向十二點的掛鐘,昨夜不是才叨念著中午前要回店裡?想了想還是決定去把人叫起來。
才剛轉過身,刺耳的電鈴聲響徹整間屋子,連帶著那熟悉的破鑼嗓也在門外嚎個不停,「吳邪!都幾點了還不起來,我瞧見你那台破車在樓下,還不快點過來幫你胖爺爺開門!」
「胖子你小聲點。」
張起靈側身讓胖子進來,一見他現在這副背著大包小包的架勢,這趟似乎會待上好一陣子,他們倆有得吵了。
「哎,小哥你果然也在這,天真呢?那渾小子也不接電話,跑哪去了?」
「還睡著,正要叫他起來。」
「讓老子來!小哥你別寵壞他,當心這牙尖嘴利的渾小子爬到你頭上去。天真!你胖爺爺來了,別睡了,餓得慌啊,快點起床咱們吃飯去。」
胖子推開門只見吳邪那渾小子整個人捲在棉被堆裡,都快要把自己團成一個球了,咂舌了聲就想伸手去扯被子。
「胖子慢著。」張起靈半路攔住胖子想使勁的手,皺著眉看著床上團著的人。
「怎麼?喝醉了不成?你們倆昨夜是玩得多瘋啊?」胖子帶著不懷好意的神色促狹道,這倆小子究竟事成了沒?
「沒喝,昨晚進房前還好好的,吳邪,醒醒。」
張起靈伸手貼在吳邪額頭探溫度,這一碰就像是碰著了件冰冷的瓷器,自個體溫一向偏低,沒想到現在卻換成吳邪變成這種渾身冰冷的模樣。
張起靈掀開被子兩手扣在他肩上輕輕搖晃,吳邪現在渾身冰冷就連呼吸都很輕,垂眸看著吳邪這般陌生的模樣,讓他有種不安的感覺。
「還真的不太對勁啊,這小子以前也沒睡得這麼沉,醒醒,該起床了!」
胖子從旁扣住他的左手跟著搖了起來,就算使勁晃著,依舊軟得跟沒骨頭似,吵鬧成這樣連眼皮子也沒睜,胖子只能瞪大眼去望著同樣一臉懵的小哥,這根本就像是被藥昏了。
張起靈把人扶起身靠在自個懷裡,現在就連呼吸似乎都帶著一絲寒氣,看著吳邪現在蒼白的模樣,心上像是被什麼劃過,有種泛著酸的疼。
「是誤吃了安眠藥還是撞邪了?你們倆昨日去了哪?又下地?」
胖子邊問邊使勁揉著吳邪的手,搓了這麼久還是冷冰冰的連根指頭也沒動過,四處看了幾眼也沒瞧見有藥袋或是其他可能使他昏睡的藥品,有小哥在身邊,這小子還能著了道?
「沒有,都在上面,昨日他也只在三爺舖子裡忙活哪都沒去。」張起靈茫然地搖頭。
「那怎麼會叫不醒?我寧願這小子去葬花也不要像現在這般當個冷冰冰的睡公子!我去弄條熱毛巾給他擦擦臉看會不會清醒,小哥你繼續搓,這小子凍到我都覺得冷了。」胖子喊完又乒乒乓乓的衝了出去。
張起靈雙手緊扣冰冷的手輕輕摩挲著,吳邪的體溫依舊沒變,看著那沉靜的睡顏,不禁有些自責,低頭貼在他的耳邊輕嘆:「醒醒好嗎?昨夜不是還橫眉瞪眼的推我去睡覺?怎麼才過了一晚上你就變這樣了?」
「來了來了。」
胖子兩手不停交換甩著冒著熱氣的毛巾,貼在吳邪頰邊輕輕擦著,一碰上臉頰不消多久就沒了熱度,胖子看了看手上已經變得冰涼的毛巾,嘀咕道:「咱們該拿他怎麼辦?這小子現在的情況真的不對勁,渾身凍成這樣還叫不醒,活像是被扣了魂兒,現在沒空去找黃符,你說拿黑驢蹄子蓋他腦門有用嗎?」
兩人大眼對著大眼無聲的互看片晌,胖子用手比了個抓住的姿勢,朝著吳邪額前虛蓋了蓋。
張起靈輕嘆著點頭,「⋯僅此一次。」
「得嘞!」
《朱漆殘夢》
第一章
通常幹了些得瞞著人的事,偏偏都會被想躲的那個人逮個正著,吳邪心想這他娘的還真有道理。
吳邪眨了眨眼,望著站在車頭抽煙的三叔笑到臉都要僵了,後座的胖子還在那不斷叨念著快撤退,還來不及多碎嘴下一句就被潘子一個肘擊消了音。
「你們幾個這是在搞什麼鬼?死胖子你又跑過來幹嘛?潘子你不是回去了?」
吳三省叼著煙走到駕駛座旁一臉狐疑地望著車裡這幾個人,今日吹什麼風呀?全湊齊了,這一車的人都能直接下地了。
「三爺,我⋯我⋯這是⋯」
被自家老大這般盯著,又或是多了份心虛,潘子嘴巴開開合合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胖子點了根煙直往潘子嘴裡塞去要他別吭聲:「喲,三爺您這是嫌我呢?沒點能下,就來找你家天真玩玩,反正小哥也留在這,咱們三兄弟一條心,甩都甩不掉。」
「胖爺邊兒去,三叔,這時間你怎麼還在?難不成又進了什麼好貨?」
吳三省沒應他的話,只是挑著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吳邪哪會看不透三叔這明擺著威嚇的眼神。
雖然三叔自小就疼他,但現在一瞧他吳三爺已經挑了眼,只能應了聲,一臉無辜的乖乖下車去。
吳三省反手就把人拽去店門口,確定這距離不會被聽見,擺擺手要潘子別下來,壓低聲開罵:「你小子幹了啥事?你這整車的人都能直接拉下地幹活了,還不快說!」
「三叔你的疑心病哪時變得這麼重了,我是會帶人下地的人嗎?我還寧願在上頭等你們!小哥是跟我一塊過來的,當然得一道帶著走。胖子他在上邊閒到發慌,今早跑過來找我說要待一陣子,至於潘子還不都是你那堆青花大罐的麻煩,剛才小哥被胖子拉去買酒,我就打給潘子讓他來幫我個忙罷了。」
「真的?」吳三省疑惑地緊盯著自家大侄子,總覺得不太對勁。
「當然。」吳邪一本正經的點頭。
「要是敢瞞著老子,非抽你不可,那幾個罐你要是也覺得不對勁就趕緊脫手吧,趁著小哥跟胖子都在,讓他們趕緊處理掉。」吳三省想了下還是多叮嚀幾句,自家孩子總是多操點心。
「三叔,你為什麼突然又不想要了?昨日不是還挺喜歡的嗎?那些青花罐是怎麼了?我瞧它們品相都挺不錯的。」
「是不錯,就不知道為什麼今日一見到它們就礙眼,你放回店裡了?」
吳三省咂舌了聲將煙熄掉,要問他源由其實也說不清,反正今日一開門看到那幾個賞瓶扁罐就是不順眼,起初還當是自個心情不好看什麼都礙眼,但是越想越不對,每一個都拿起來看個仔細。
釉色完美,品相高也沒裂紋缺角,更別說又是從海底淘上來的,照理說收到這種貨一定得好生處理,沒想到看不上眼就罷了,反倒越看越礙眼了。
「是啊,你不是讓小哥拿回來?」
「小哥取走後我才琢磨起這件事,老子的直覺靈得很,或許真有問題,要是你也覺得不喜歡就趕緊脫手吧,別放太久。」
吳邪知道三叔不再緊咬著那些青花罐的事,也鬆了一口氣,乖巧的點頭應道:「好,三叔放心吧。」
「別跟著胖子亂淌,要是讓老子知道你又跟著胖子胡亂跳,你小子知道後果,問正經的,小哥是怎麼回事?」那個胖子閒不下來,加上小哥也在,吳三省還真怕自家這傻小子又被拉了下去。
吳邪苦笑道:「什麼怎回事?」
「你也知道那小子可是難找得很,怎麼偏偏願意跟著你過來?他現在住在你家?」吳三省試探地問了聲。
難找這點他可是親身體會過,當初要找這小子幫手還得經過一堆人連絡才找到人,怎麼換成大侄子這麼容易就撞上了?這倆的交情哪時這麼好了?
「三叔你也知道我跟小哥還有胖子都是淌一塊的,習慣了。」是真的習慣了,前陣子身邊沒了他們倆,吳邪還真有些不習慣。
「他可是難找得很,聽說這陣子還把私活全推光了,人家捧了大把鈔票找他入夥,一句不去就走了,在場沒人打得過他,只能眼巴巴看著他離開。」
吳邪抿著唇想了下,偏頭望向車裡的身影輕聲道:「三叔你覺得他是會為了錢行動的人嗎?」
吳三省面無表情地嘆氣,「⋯不會,他這趟會在你那待多久?小哥真要是願意待著,你把人留久點!知道不!」
要是光用錢就能請得動,也不至於每次吳三省想找人都找得這麼頭疼。
「他也沒這麼難找,三叔你在青蚨那事不也是派他過去收貨?你也別硬要我拽著他不放,我哪管得動他。反正我跟小哥講好了,要是覺得待膩了,就去走走幹活,想回來了,就來找我吧。」吳邪臉色平靜的應道,但內心跟萬馬奔騰沒兩樣,拜託三叔你別再問了。
「你們關係哪時這麼好了?私下還有碰面?你不知道上回我可是動用了一堆關係才找到人的,不過說也奇怪,派人托了句口信給他第二天就出現了,要不你小子早就該替我跑那趟了。我看以後有事要找小哥,老子頭一個就來煩你,反正你小子乖點,知道不?我要繼續忙了。」吳三省叨念完這一長串,撓了撓頭眼神有些無奈地掃向身後還亮著的內室。
「真有好貨?」吳邪將三叔這話暫時壓進心底,回頭再跟悶油瓶問問。
扔了那幾個瓶子到江裡去,表面說不心疼也是安慰自個的,對一個窮老闆來說就跟把錢扔進水裡一樣,難得碰上這麼個好東西,要不是怕睡一睡又要扎到海底去,他也不想扔啊。
「還記得之前逮你去挖的那個坑吧?你鏟了老半天都沒瞧見,就讓幾個手下繼續挖,終於刨出東西來了,目前還在研究中。」吳三省叼著煙語氣有些含糊不清,呶呶嘴表示已經拿到裡頭了。
「啥寶貝?」
「一個紅漆官皮箱。」
「就這樣?只有挖出這一個?」
吳邪皺著眉不解地望著三叔,官皮箱要說少見也不算太過稀少,清代留傳下來的就挺多的,不過那時已轉變成女人的梳妝小木匣,真正能被稱為官皮箱也早就隨著那王朝的傾覆製作終止。
「還不清楚,挖出的那個外形偏基本的拱頂鼓腹,質地好,就算埋了這麼長時間倒是沒太大的損害,但是裡面放著的東西挺妙的,我也才剛清理完,探頭出窗外瞧天色就逮到你了。」吳三省橫了一眼給這一臉好奇的渾小子。
「三叔你再這樣疑神疑鬼的,以後我開車都不要走這條路了,裡頭到底裝了什麼?快說啊!」
吳三省半瞇著眼擺了三個的手勢,「只有一束綁在一塊的頭髮,還有一包灰白色的粉塊碎屑,旁邊壓著一小塊銅錢。」
「頭髮跟那包粉塊碎屑先放一邊去,銅錢?怎麼會把錢放在上面?而且是收在官皮箱裡?那玩意一般不都拿來放機密文件或是軍餉寶鈔?」吳邪不解地問道。
「每個人對於機密文件的看法不同,那錢放在上面起得也只有一個作用,加上那枚不是一般市面上流通的銅錢。」吳三省呼了口灰白煙圈到頭上,緩緩接口道:「那是用來辟邪的厭勝錢。」
第二章
吳邪直到拉開車門前還是帶著滿臉疑惑,一抬頭就瞧見那三雙眼都正緊瞅著自個瞧。
「被發現了?」
「老狐狸逮你問了啥?」
「小三爺沒事吧?」
吳邪想了想也說不出是哪覺得不對勁,搖了搖頭笑道:「沒事,三叔自個忙著呢,他說如果我也覺得不對勁就趕緊處理掉,下回要是再問起這事,就說已經脫手就行了。」
「貨已經送到了?」潘子想起離開前三爺接到那通電話,難怪今日他會留到現在。
「對,所以才被三叔逮著了。」
「他又拿到什麼好貨?」胖子一聽見貨的事精神都來了,整個人撲向前座不停的追問著。
「聽三叔說是只官皮箱。」
「又是木頭,沒興趣。」胖子咂舌了聲又倒了回去。
吳邪從後照鏡看著潘子已經坐不住了,朝他輕點了點頭,潘子領會地接口道:「小三爺你們先回去吧,我去看看三爺有什麼要我做的。」
「好,這次麻煩你了,暫時替我瞞著別說漏嘴。」吳邪知道潘子也是擔心三叔,也由得他了。
「小三爺你甭跟我客氣,小哥麻煩你替我盯好這死胖子別讓他搗亂。」
「你這潘大媽煩不煩啊,去去去。」胖子像揮趕蒼蠅似地朝著潘子掃了掃。
吳邪望著潘子飛也似地衝回三叔店裡,輕嘆了一口氣,到底是怎麼了?三叔這話裡是哪讓自個覺得不太對勁?
一路安靜的悶油瓶突然偏過頭輕聲問道:「怎麼了?」
「我也說不上來,還是先離開吧。」吳邪將車掉頭,要是再繼續卡在這,三叔又要起疑心了。
「我說天真啊,你家老狐狸手裡攥有這麼多的門路,你也多跟他討教幾處吧,最近生意已經夠慘淡了,要不,你跟著胖爺我一塊跳?小哥你也是,咱們三個人就夠了。」
「胖爺您這廂又是胡說什麼?要是讓三叔知道我跟著你四處跳,他非拔了我的皮不可。而且我的貨有些也是通過三叔那頭牽的線,另一半就是你這死胖子扛出來讓我找賣家,光是這些就夠我忙了,下地的活偶爾跟你們去繞繞就得了,別一天到晚拉著我跳。」
雖然一開始是自個犯抽,加上滿腦子的好奇才會纏著三叔帶我下去,現在早已淌了半身黑,看過這麼光怪陸離的事其實也習慣了,倒是悶油瓶跟胖子,他們從以前一直跟這行脫不開身,也難怪胖子只要一閒下來就想去挖洞。
「老子閒到翻天,最近沒收到什麼好點,哎,天真你瞧今早研究那點如何?我後來在袋裡找到地圖了,咱們去逛逛去?」胖子一把又撲向前座,不停往朝吳邪跟張起靈拋賊眼。
趁等紅燈的空檔,吳邪偏頭直衝著悶油瓶笑,「小哥麻煩你幫我砸昏他。」
「哎哎哎,小哥你還真聽他的話啊!兩個沒良心的渾小子!」一看張起靈真的轉過身就要來拽人,胖子罵咧咧的縮回後座去。
「對了,我忘了問,胖子你說過來避風頭是咋回事?你又惹出什麼妖蛾子了?」吳邪抬眼朝後照鏡瞟去。
「冤枉,還不就是之前沒貨能給人那些破事,那些錯金銀的鐲子交出去幾個,但之前有幾樣貨還是找不到,這不就得罪人了,吵也吵煩了,乾脆撒手不管,來你這清淨清淨。」
胖子一提起這事他就煩,既然都知道是那渾帳老闆惹出的事,怎麼不自個去他店裡挖?全算到老子身上有個鳥用?胖爺我的票子不也都不見了好幾綑,這事老子又該找誰嚎?
吳邪知道胖子現在肯定連珠炮似地腹誹個沒完沒了,瞟了眼他那肥肚壞笑,「胖子你想罵就罵吧,當心憋到你那肥肚越來越大。」
「甭罵了,心累啊,以後搭夥真的得找熟門熟路的來搭,我只剩你們倆了,好好對待我這孤苦的胖爺爺吧,別討著老婆就不要兄弟了,小哥你說對吧?」
胖子一臉猥瑣的衝著後照鏡拋媚眼,這話讓吳邪差點嗆了氣,本來想罵他幾句,哪知道咳到連個字都說不出口。
張起靈在吳邪背後拍了拍,偏頭望了胖子一眼,對他勾了勾手。
一瞧小哥這模樣嚇得胖子又縮回角落去擺手,「別別別,我承認打不過你行了吧!不說了不說了,老子看風景!」
「拿來,不是有地圖?」
「小哥!」胖子起初還圓睜著眼愣了一會,看到張起靈再次對他勾了勾手,連忙翻出藏在袋裡的折疊好的紙張塞過去。
吳邪將車停好,開了上邊的照明燈,好奇的跟著探頭看了幾眼,突然覺得這路線有些眼熟,想了片晌嘀咕了聲,「等等⋯這位置我好像去過?」
「你跟誰去的?已經被動過了?」細心鑽研出的位置已經被人搶先,胖子這一聽氣得都快要炸毛了。
「別催我。」
吳邪低頭專心看著地圖上被胖子用紅筆圈起的位置,那附近的山頭跟水線都眼熟得很,既然還能記得這麼清楚一定是最近才剛去過,但是這陣子除了被三叔扔到上頭之外就沒有再胡亂跑,胖子前陣子可是安份了一整個月沒來找過來,悶油瓶也是許久沒碰上面,那會是跟誰呢?
身邊其他朋友幾乎跟這行當沒牽扯,生意上認識的人也不會有這種交集,想了想也只有潘子跟三叔,再次仔細核對著路線圖,吳邪心裡頓時咯噔一聲,他想起來了。
吳邪慢慢抬起頭望著同樣盯著自個瞧的兩雙眼,輕聲道:「我是被三叔拉去的,他要我在這位置挖坑,這裡就是他找人挖到那紅漆官皮箱的位置。」
胖子一聽吳邪這麼說,歪著腦袋想了想,接口問道:「他是什麼時候拉你去的?那地方是斗嗎?」
「看起來不像,至少我沒挖出任何一條甬道或是封門,前幾日被三叔拉去的,就是在是在跟你們撞上的那天早上。這位置就只是個普通的破屋子,裡面花窗都爛了,只剩幾張搖搖晃晃的桌椅。三叔只要我在裡頭挖坑,但是我挖了半天都沒發現,後來收到潘子的訊息就把我扔去處理青蚨血。」
挖洞的位置就是屋子的正中央,如果下邊真是個斗,至少在胡亂挖的時候就能挖出有關的東西,但是除了土之外,吳邪什麼也沒發現。
張起靈想了想,好奇地問道:「那個官皮箱裡裝了什麼?」
「一般來說官皮箱不都是存放著機密文件或是軍餉寶鈔嗎?三叔說這個裡頭只有一束頭髮,一包灰白色的粉塊碎屑,還有一塊銅錢,不是市面使用的銅錢,是辟邪用的厭勝錢。」
《銅鏡迷霧》
第一章
「我說啊,找點事做吧?」胖子翻身從沙發一路滾到地板上,一連翻了幾圈,直到嗑著腦殼才肯停下。
吳邪放下看了一半的書沒好氣的問:「胖爺你想幹啥?無聊就睡覺去!別瞎吵!」
「哎,小哥一不在你這嘴又壞了,又不見你這麼對他說話!這些年真是白救你了!跟小哥好上就嫌棄我了,我看得找個時間去跟你家老狐狸聊一聊。」胖子抱著靠枕大字躺在地板上。
「胖娘你叨念夠了沒啊?無聊是吧?走,跟我回店裡整貨去。」
吳邪把書闔上,瞟了眼掛鐘,這時間也差不多,早上收到對門的老闆進貨的訊息,這時間正好能去挑挑有什麼好貨,反正悶油瓶被三叔借走要到晚上才回來,在這等著胖子又要喊無聊。
胖子舉手,「報告領導,我腰疼。」
「不讓你搬,對門的老闆進貨,他上回跟我提這事還是快兩個月前,現在才收到貨,我想去看看有什麼好東西,去不去?」
吳邪這話才一落下,只見原本還在地上躺屍的胖子,一下竄起身攏了攏一頭亂翹的短髮咧嘴一笑:「走。」
吳邪已經不知道該說胖子什麼才好,這胖子的腦袋裡,只有明器跟酒還有漂亮的大姑娘,只有這三個出現才能讓他動作變得這麼迅速。
「別娘們嘰嘰的,走了。」胖子拿過車鑰匙一把推著這明擺著腹誹的渾小子出門去。
來了這段日子,對於這頭的路線已經熟門熟路,胖子轉了彎來正想朝停車場轉去,突然遠遠就瞧見了雷子的身影,忍不住加快油門往一旁衝去。
突然加速的後果就是讓吳邪直接撲去撞車窗,「胖子你搞什麼鬼!」捂著腦袋罵道。
「我瞧見有雷子在你那破店的街口。」
胖子不斷朝著四周張望著,開到另一頭的停車場才鬆了一口氣,瞧見雷子反射動作就是先跑了再說。
「雷子?我打回去問問。」
胖子那賊眼也只有在看貨時會看走眼,其他的還挺厲害的,吳邪翻出手機直接打給王盟。
『老闆,怎麼啦?』
「外頭怎回事?怎麼這麼多雷子?」
這條街還沒王盟探不到的八卦,嘿了聲趕緊跟自家老闆報備,『是對街那個老闆叫的,說什麼大白天看到鬼在他店裡面走來走去,嚇得他報警。』
「他是嗑藥還是中邪?雷子真的相信還跑來了?」吳邪皺著眉一看胖子的腦袋又想擠來偷聽,推開那毛絨絨的大頭將電話轉成擴音。
『光是上午就打了好幾十通,雷子被煩到本來不想管他,本來想訓幾句話就得了,才剛說沒兩句就聽到他在話筒那嘶吼,就斷了線,雷子一聽覺得那吼聲不太對,還是趕過來了。』
吳邪跟胖子互看一眼,「他怎麼了?」
『送醫院去了,說用他店裡的半鏡自個抹喉了,聽說人是救回來了,不過就像是被魘著似的,一直不停的說著胡話誰也認不得。』王盟想起那血淋淋的店頭也抖了下。
「他家夥計?」
吳邪對著胖子比了個抹喉的手勢,想了想銅半鏡的模樣,也跟著往脖子摸了一下,這怎麼割得下手?
王盟嘆了一聲,『他嚇都嚇死了,噴得滿屋子都是血,等現場檢視完又被雷子問完話才讓他收拾。我中午買飯經過外頭,瞧他的臉色都白得快跟紙一樣了,血真的噴得亂七八糟,連外門的石獅子也被沾上,根本不知道要從哪開始清。』
「知道了,一會過來。」吳邪掛了電話一臉複雜的望向胖子。
胖子搓著下巴問道:「這個就是進貨的那個倒楣蛋?」
「對,沒貨能挑了。」吳邪望著窗外的天色嘆道。
「去瞧瞧吧,老子以前也看過類似的事。」
「類似的事?」吳邪狐疑的瞟了胖子一眼,就被推下車去。
知道那些雷子不是來打擊非法交易也鬆了一口氣,吳邪心想以前還不會這麼膽戰心驚的,現在淌了半身黑,連他看見雷子都想繞路走,更別說胖子了,遠遠瞧見那身制服立馬拐彎跑得越遠越好。
「今日沒事吧?」
「沒什麼事,除了早上開店沒多久那個老闆有跑來一趟,說有進貨要老闆去一趟,哪知道才過兩個鐘頭就出事了。」王盟揮著雞毛撢子應道。
「我看他進的貨問題大著呢,走,天真咱們去瞅瞅。」
「胖哥你還是別去了吧,挺邪乎的。」王盟皺著一張臉,打死他也不想靠近。
「怕啥,老子行得正啥也不怕,走。」胖子拽著吳邪就往外邊拉去。
吳邪跟胖子在另一頭等了片晌,雷子全離開後才走近那間帶著濃濃血腥味的鋪子,在門口瞧見那小夥計正握著拖把不停的刷著,整間鋪子都灑滿血,得刷到天黑才能整理乾淨吧?
「還好吧?」吳邪瞧他刷得臉都白了,忍不住出聲問道。
「吳老闆。」
小夥計點了點頭,現在看見認識的人多少也鬆了一口氣,杵著拖把搖搖晃晃的走到門邊,一把被吳邪壓到台階上坐著。
「坐下吧,連路都走不穩了,怎麼回事?我還收到你家老板要我來看貨的消息,我連貨都還沒看到他就進醫院了,人有救活吧?」
「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嚇都嚇死了,老闆救回來了還沒醒,他的家人已經趕過去了,要我整理完就先關了鋪子,我倒什麼楣啊?來不到一個月而已就撞上這種事。」
「好好好,你慢慢說。」吳邪跟胖子一人一句安撫好小夥計,等他心情平穩點才慢慢開口。
「我上班的時候老闆正好扛著一個大箱子回來,那時他在內室裡清理,說一會有人會來看貨,還嘀咕著說什麼鎖很難開,為什麼鏡子還要上鎖之類的話。我也不懂這些事,就繼續出來打掃,才過不到半個鐘頭老闆就跟瘋了似的,抓著我問有沒有看到店裡頭滿滿的人⋯不管我怎麼說沒有老闆就是不相信。」小夥計講到這呼吸都有些喘不過來,吳邪趕緊去旁弄了罐水給他,這孩子怕是嚇得夠嗆了。
「悠著點,你慢慢說。」
小夥計點點頭,吸了口氣繼續開口:「不管我怎麼看都沒看見有其他人出現在店裡頭,老闆越來越瘋,四處指著邊吼邊罵,還說什麼不是他害死的,還有什麼,這麼多人一塊去為什麼偏偏只抓他,其他人也有拿,還拿得更多。反正就是一直嚷著這些莫名其妙的話。罵到後來就衝去內堂拿了個半鏡不停的刮著自己,手啊臉啊,我攔都攔不住,反而被踢了出來,就趕緊找左右鋪子的老闆來幫手,他們衝了過來就看見老闆已經自己抹了脖子,那半面銅鏡還握在手上,血整個噴得亂七八糟,再也吼不出來人就倒了。」
「辛苦你了,碰上這樣的事。」吳邪拍了拍這一臉蒼白的小夥計。
吳邪知道胖子在觀察這店裡的東西,繼續安撫了幾句就讓他好好整理。
走出店門外都能聞到自個身上同樣夾帶著血腥味,胖子聞了聞嫌棄的直往一旁賣燒肉大餅的攤販跑去。
吳邪靠在燈柱下琢磨起小夥計說的話,抱著那箱貨回來的時候還沒事,似乎是在解了那鎖之後才出的事?銅鏡為什麼要上鎖?是能鎖在哪?
吳邪想入了神,沒注意到胖子回來,直接被那袋燒餅砸個正著,胖子壓低聲道:「甭想了,那老闆他開了不該開的鎖。」
「我就在想這問題,銅鏡是能鎖哪裡?也只有背面的鈕能鎖,但是鎖那裡幹嘛啊?」吳邪以前也進過幾枚銅鏡,可從沒見過背後帶鎖的。
「我剛瞧見了另外那一半,但是那鎖已經化了。」胖子朝著那店舖呶呶嘴。
「化了?」吳邪嚼著餅不解地問道。
胖子抽出手機調出那張偷拍下的照片,螢幕上有個像是鎖頭形狀的水痕,但上頭的圖樣卻是個猙獰的鬼臉。
「應該說運氣不好,拿了不該拿的貨,解了不該解的鎖,就亂了腦子。」胖子撓了撓頭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吳邪瞅著胖子,總覺得他胖爺似乎有些不太對勁,難得會是這般渾身低氣壓的模樣。
「胖子你怎麼了?」
「沒什麼,不過是聽那夥計說的話有些感慨罷了,說真的,咱們這行還挺冒險的,哪天運氣不好就這麼交代在某個深山老林或是下頭了,之前不也折了不少人。」胖子咧嘴苦笑了下。
吳邪想了下小夥計先前說的話,也只有那幾句算是點中了胖子,都是同行,對這事多少敏感了些。
吳邪輕嘆了一口氣道:「胖子別想太多,你是個禍害,肯定一路笑到最後。」
「操!會不會說話,老子可是福星!這一路是誰保你的啊!渾小子,下次你又撞上我就不來救你!」胖子差點被吳邪這話嗆了氣,又開始一路罵咧咧個不停。
「吵死了,死胖子你哪時這麼小氣了?我這⋯潘子!」吳邪正想罵回去,遠遠瞧見潘子抱著一個箱子下車。
「喲,小三爺,正想來找你呢,胖子你怎麼還沒滾?」
「胖爺我在這待得舒暢,老子偏不滾!」
「胖子別囉嗦,怎⋯怎麼了?」
自從前幾日偷跟過去的事,讓吳邪一連幾日不敢去找三叔,深怕一個不留神就被那老狐狸套出話來,猛然看見潘子出現,還以為被逮著了。
「三爺從收貨地拿來的,質量不錯,一共收了兩箱,一箱要我帶給你。」潘子晃了晃手裡看似沉甸甸的紙箱。
「什麼好東西?三叔最近進貨量挺大的,怎麼會翻新這麼快?」之前了不起一個月翻新一次就差不多,這個月算起來三叔進了挺多次的貨了。
「說是一連刨出幾個新位置,就一次全拉了出來,熟悉的老闆早就全都預定光了,今早貨都就送了出去。」
「是什麼東西?」
「銅鏡。」
這話一說出口潘子也覺得不對勁,為什麼小三爺跟胖子同時煞白了臉。
《三彩狂風》
第一章
「吳邪你多使點勁!沒吃飯啊!」
胖子現在整個人被倒吊著,腦袋暈乎乎的跟灘泥一樣,要吼也吼不大聲,扯著嗓子罵了老半天,只能吱出這幾句話。
「死胖子你還真敢講,還真的沒吃,那整袋包子全被你一個人嚼光了!」吳邪咬牙回罵了幾句,現在手不能鬆下勁,要不然這死胖子摔下去就要腦袋開花了。
「別抖別抖,天真你撐著點,小哥跟四眼呢?追上來了沒?不是才幾個人而已?怎麼打這麼久?」
胖子輕輕吐著氣不敢再胡亂吼,現在上頭只有吳邪一個人撐著,要是動得大力些,搞不好連這小子也會一塊被扯下坑裡,到時候被小哥扭脖子胖爺找誰嚎?
「沒聽見腳步聲,估計還在山腳下打,胖子你別小看那些人,數量少,不過人家可是連槍都拿出來了,咱們這回可沒帶上。」吳邪眼角餘光不停地往身後瞟,悶油瓶跟黑瞎子沒事吧?
「早說要帶個幾把防身你就不信,天真啊⋯我現在感覺不太好了⋯再這麼吊下去也不是辦法,胖爺我這身型太過慓悍偉大,你這小平民撐不起來,咱們乾脆來換個法子吧。」
吳邪緊握住繩子的手心都泛著麻,他也撐不了多久時間了,「囉嗦,現在你甭碎嘴了,想到什麼法子快說!」
「交換,我慢慢爬上來,你下去拿。」
「我去?你確定我這雙眼在下頭管用嗎?而且你要怎麼爬上來?別忘了你這死胖子是怎麼摔下去的。」
吳邪這下連嘆氣都懶得嘆了,胖子這身肉不知道怎麼就是消不掉,一提起減肥就跟要他老命似的。
「失足,就是這樣,你別在小哥跟四眼面前說漏嘴了,胖爺我的形象還是得顧著點,罷了罷了,我先扭上去再說。」
胖子眨巴著眼,看著圍繞在旁的破舊石磚,他胖爺現在也是堆了滿腹無奈,真不知道怎麼一回過神就被吊在這了,也真是好險有多繫一條保命繩在肚子上,要不然這麼一摔,栽下去就得噴腦漿了吧?
「好一個失足,我瞧著反倒比較像是壓塌坑,死胖子你的形象值多少?早就沒了半毛還想顧形象!」吳邪一撇嘴腹誹著胖子。
「嫌棄什麼,你瞧現在,這條保命繩不就起了大作用了?除了被勒到有些胃疼之外,哎,我原本叫這條繩子啥名字啊?」
「⋯我拒絕回答。」吳邪緊皺著眉狠狠地問候了胖子祖上一輪。
雖然說管用⋯好吧,遇上這種突發狀況的確是挺管用的,但這他娘的死胖子會在我們兩個身上綁著繩子,根本就是沒安好心眼。
「哎,敢問咱們家的天真小郎君?繩子管不管用?」
「管用管用,胖娘你囉唆個什麼勁,你還要不要上來?」
吳邪不再去跟這死胖子辯論這條繩子管不管用,探頭打量著胖子能爬上來的位置,兩邊都是破損缺角的石磚,他也沒戴手套,胖子該怎麼上來?
「好問題,我試試。」
胖子兩手各自朝左右撐著,哎,這些破石磚還挺扎手的。
嘀咕了幾句,抬起左腳正想去踩在石磚上,哪知道腳才抬起不到十公分的高度就疼得齜牙。
「咋啦?」
「我的腳好像在摔下來的時候扭了,現在連磚都不能踩。」
「如果只用兩手撐著,動作慢點能爬得上來嗎?」
這高度少說也快八米,胖子那身肉只用兩手來撐著,似乎也太過為難他了。
「老子是你胖爺爺。」
「得,我懂了。」
吳邪翻了老大一個白眼,抿著嘴角重新調整好自己的位置,現在這種狀況,還是只能繼續撐著等悶油瓶跟黑瞎子回來吧。
「天真啊。」
「胖子你別說廢話,別惹我開吼,也別惹我笑,我剩沒多少力能撐著了。」
吳邪現在只覺得兩隻手都麻到快沒知覺,腰上打著死結的繩子同樣也勒得生疼,如果再這麼跟胖子胡亂開罵,一道栽下去還比較快。
「他們倆慢個什麼勁?天真你家男人不行啊!」
嘴上沒煙能叼,胖子閒不下來的嘴又癢了起來,現在瞧不見吳邪炸毛的模樣,只能隨口胡扯來轉移注意力。
真是要老命了,再繼續這麼吊著,老子會不會吐胃啊?這跟之前掉腸子那次可不一樣,該怎麼塞回去?
「你他娘才不行,你全家都不行!」
吳邪咬牙罵了幾句就收了聲,得,現在連罵都罵不出口,也沒力罵了。
「好好好,那咱們換個事來聊,你說如果我吐胃了,該怎麼塞回去?跟之前你塞我腸子一樣?還連著食道呢。」
「⋯胖子你非得在這種時候說這事嗎?遲早讓黑瞎子把你拆了!」
先不說胖子吐不吐胃的事,他再繼續胡扯這麼血腥的畫面,就換吳邪要反胃了。
「那說回現實層面上的事,你還能撐多久?天真?怎麼了?小祖宗你回話啊!別嚇唬我!」
胖子喊了半天都沒聽見吳邪吱聲,這下胖子也不敢再繼續胡扯,兩手死扒在兩旁,不斷朝上頭喊著吳邪的名字。
「⋯我聽見後邊有腳步聲。」吳邪怔了半晌才回話,臉色白了幾分,胖子在下頭沒聽見?
「臥槽!被你嚇的,聽見腳步聲好啊!小哥他們總算來了。」
聽到上頭的祖宗終於吱聲,胖子稍微鬆下一口氣,現在沒半個人在這渾小子身邊顧著,要是撞上什麼該死的東西那可就麻煩了。
「不是他們的腳步聲,是種很奇怪的摩擦聲,胖子你沒聽見?」
吳邪放輕呼吸想聽清楚是什麼聲音,但是越聽越發覺得奇怪,起初以為是腳步聲,但現在仔細一聽,反倒更像是某種石塊或是其他重物被挪動的聲響,至少能確定不是悶油瓶他們。
「在哪?你也知道我耳朵也挺毒的,我在下頭沒聽見啊。」胖子憋著呼吸跟著細聽了片晌還是什麼都沒聽見。
這下胖子也有些急了,小哥你在哪?你家媳婦又聽見怪聲音了還不快來救駕!
「旁邊的通道,往這頭進來的位置。」
吳邪雖然只有在摔下來的時候瞟過幾眼,隱約能看見了另一邊也有條通道,接著就一路拽著繩子,也沒去在意後邊是什麼。
胖子怔了一會才緩緩開口:「天真,你別忘了咱們可不是從旁邊進來的,你說那條通道是通往哪呢?」
「⋯⋯好問題,胖子我現在該怎麼辦?如果我放開繩子你能撐一會嗎?我想回頭去看看。」
聽著那聲響越發靠近,吳邪心想不管那是什麼東西,在這種時候背對著總是吃虧。
「行,老子還能撐著一會,要是看見什麼該死的玩意,你立刻跑。」
「我跑了你要怎麼辦?而且真撞上什麼該死的東西我是能跑去哪?胖子你可別忘了,咱們倆可是從上頭掉下來的。」
「你瞅瞅上邊爬得上去嗎?」
「你是整個壓塌坑,哪上得去。」
吳邪抬眼望向上方被撞塌的坑洞,兩邊也沒梯子或是能攀爬的位置,除了身後那條出現聲響的通道外,沒有其他位置能走。
胖子輕呼了一口氣,朝上喊道:「是咱們倆一塊壓塌坑,不管了,你就回頭去瞧個幾眼,沒發現立刻過來抓回繩子,最好是一路喊了幾聲實況轉播啊。」
「我去看看,撐好吱一聲我就放手了。」
「吱。」
胖子咬著牙將兩手撐住一旁的石磚,就算腳扭了,現在也甭管疼不疼,是該減個幾斤肉下來了。
吳邪將繩子綁在一邊凸起的石塊上,撿起摔落到一旁的手電筒拍了幾下才扭亮,慘白的燈光對準發出聲響的通道,暗自數到三十秒,已經沒了先前聽見那般移動的聲響,吳邪邁著腳步緩緩往通道口前進。
「哎。」
「咋?撐不住了?我走到通道口又沒聽見了。」
吳邪舉著手電筒往裡面照,就跟摔落的那處一樣,這條通道周圍的石磚牆全都塌成一團,而且深處似乎沒被開啟過,黑黝黝一片啥也看不見。
「你說的聲音,是不是像是石頭或是類似的重物在移動?」
胖子這話說得很輕,吳邪起初還有些聽不清他在說什麼,回到了那口撞塌的井邊才聽清楚。
「對,胖子你不是說沒聽見?我在這頭沒看見有東西,繩子抓回手上了,你可以稍微放點力。」
「天真放手!」
「我放手你就摔了。」吳邪不懂胖子怎麼會吼這一聲,反射動作就是抓著繩子在手上多轉幾圈卡著。
「臥槽!那聲音出現在井下頭!還在繼續往上爬!你快跑啊!」
「臥槽!你別嚇唬我!」吳邪才剛對下頭的胖子吼完,隱約看見底部出現了一抹搖曳的微光。
吳邪正想問胖子是不是扔了打火機下去,下一瞬間,延伸至井下的繩子突然被一股力量拉扯了過去。
摔下井的那剎那,吳邪只想拽著兩天前的自己賞個幾巴掌,真是被豬油蒙了眼才會相信胖子的話!
第二章
「天真⋯祖宗?還活著嗎?快點嚎一聲娘來聽聽?」
胖子啞著嗓子在這黑暗中眨著眼,心想這下又得被這渾小子記下好一大筆帳了。
「⋯嚎不出來了,摔下來的當下,腦袋裡都是你這些年說過的欠抽話,要不,胖子你自個滾過來讓我揍個幾下?」
吳邪嘗試的握了下拳頭,感覺到手還能握緊,稍微鬆了一口氣,在這黑漆麻烏的鬼地方要是連手都沒力握,那就麻煩大了。
「乖,現在這情況咱們省點力唄,都還活著就得了,應該還活著吧?你在哪?」
「活著,聽聲音你應該在我左後方,胖子你有摔到哪嗎?我的腰感覺要折了。」
吳邪捂著摔到有些懵的腦袋慢慢爬起身,手下都是碎軟的沙土堆,好險沒一腦袋嗑在青石板上,要不然也沒辦法這麼快清醒。
「抓到了,能站不?你的腰是怎麼著?次次摔到斷腰的應該是胖爺我吧?叫你別老是顧著跟小哥滾床就是不聽!還有哪裡疼?」胖子直接拎著吳邪的後頸將人提起身。
「你這腦子除了黃腔之外是沒其他話能講?除了腰之外應該沒事,繩子我是扣在後腰上,被突然被扯下來就給傷著了。」
吳邪說完這句話兩人同時噤了聲,就是這條垂到底的繩子突然把他們拽下來,還有井底那抹搖曳的火光是怎麼回事?
吳邪嘆了一口氣,「還有手電筒不?我的噴走了。」
胖子兩手往工作褲兩旁拍了拍,「摔下的時候不知道飛去哪了,這井底黑燈瞎火的,我這眼再毒也瞧不見,早知道就多塞幾根螢光棒就褲兜裡了。」
吳邪無奈的點頭,「以後褲兜記得塞個幾根。」
「兩個選擇,一、咱們倆就站在這,一路嚎到小哥跟四眼找過來;二、咱倆拽一塊四處繞繞。」
「這兩個似乎都不是什麼好主意,你就老實說吧,打什麼鬼主意?」吳邪輕嘆了一口氣,在黑暗中轉向胖子出聲的方向。
「哪有什麼鬼主意,這井徒手是爬不上去,邊兒的石塊扎手得很,我是打算摸黑四處繞繞看能不能繞出個大吉大利,不過說實話,我挺怕小哥跟四眼找不到位置。咱們倆摔下的地方是偷跑的,跟四眼原先指定的方向相反,等他們找不到人再回頭找,怕是也得耗上一些時間,哎,說要延路丟乾糧當記號你又不準,這下好了,真的走散了路不知道該怎麼會合了。」
「死胖子你說到這我就氣!你也不瞧瞧這四周有多少的鳥球跟野耗子?你一丟就被牠們給嗑了!」
吳邪抬腳憤憤的踹了胖子一下,早知道這死胖子不安好心!活該我耳根子軟,隨他講個幾句話就被拐走,這麼多年了怎麼就是學不乖?
「好好好,回頭隨你拆來當椅子都行,既然決定了那就走唄。」
胖子瞇著眼四處看了片晌,嘖,眼睛毒在這鬼地方似乎也沒啥用處,黑的跟墨一樣,啥都看不見,用摸的走?
「真要走?怎麼走?你的腳不是拐了?能走?我現在啥也看不見,真的跟睜眼瞎子一樣了。」
吳邪抬起手在眼前揮了揮,就連個影都看不見,該怎麼走?拽著胖子衣襬?
「吶,要不咱們倆再繼續綑著唄,這條保命繩挺管用的,要是半路誰又中了招,分開走怕會來不及反應過來,綁一塊至少誰都逃不掉!走!咱哥倆四處瞅瞅,要是什麼都沒發現,就回到這來嚎小哥跟四眼。」
胖子利索的將外套繩帶解下,摸黑去拽著吳邪的手開始綑繩子,這法子雖然蠢,不過半路要是真怎麼著,至少人還不會走散。
在這鬼地方還是只能聽胖子的建議,吳邪用空下的另一隻手朝兩旁的磚牆拍了拍,這通道寬度跟井口差不多,大約只能容納一人半的空間移動,胖子一個人就快擠滿了,高度呢?
吳邪惦起腳伸手往上揮了揮,沒碰到頂板。
「胖子,你比我高,墊腳伸長手去碰看看能不能碰到上頭。」
「喔。」胖子墊腳直往上頭撈,揮了幾下接口道:「不行,就算我跳起來也碰不到,要不胖爺我犧牲一下當個墊子吧,你踩著上去摸看看。」
「兩邊寬度夠你撐,我看看。」吳邪踩著胖子搭過來的手,一手扣在磚牆,另一手伸長揮了幾下還是碰不著,跳下來搖頭道:「不行,咱們倆身高加起來還是碰不著,上頭高度應該有四米以上。」
「兩邊這麼窄就只有上頭高?這啥意思?」胖子拍著手上沾上的渣子嘀咕了聲。
「不知道,罷了,我也只是想知道會不會有藏夾層,這麼高我看甭藏了。」
吳邪被那些狗日的夾層折騰過幾次,現在對那玩意有些頭疼,以往進來都得負責盯著胖子的賊手,以防這傢伙去開到不該開的地方,現在這位置壓根看不見,胖子應該會消停些。
「那就走吧,兩邊摸起來似乎都是普通的石磚,一路摸著前進唄,總不會摸著摸著就被咬一口。」
「胖子你別在這種時候說這種鬼話行不?這通道兩邊窄上頭挑高下層又鋪了土,是能塞在哪咬你?」吳邪現在是單手摸著牆前進,被胖子這一通胡扯,貼在牆上的手忍不住縮了下。
「土?」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土,咱們可是從井口摔下來,高度至少也有快到八米,要是沒了那層沙土跟兩旁的石磚能稍微抓住,怕是早就摔到破腦袋了。」
胖子咂舌了聲琢磨起吳邪這番話,自個還掛在井裡時往下頭瞧的時候可沒有瞧見鋪了土,隱約能瞧見底下的灰石磚,渾小子說的是什麼土?
「天真,你有沒有聞到其他味道?」
吳邪朝四周聞了聞,沒發覺有其他的味道,摔進這鬼地方四周都是這陣味,鼻子都有些堵了。
凹起指節搓了搓,感覺到一絲粗糙的沙礫卡在指間,什麼玩意?怎麼有些扎手?吳邪雖然很不樂意這麼做,還是靠近往鼻子嗅了下,沒有屍臭也沒血腥味,倒是聞到些說不出的土味,我們倆是摔到什麼東西上頭了?
「味道?我只聞到以往下地的那種霉土味,胖子你聞到什麼了?停在這幹嘛?不走了?」吳邪現在手跟胖子綁在一塊,他走前頭開路,胖子不動他也沒法走。
「沒有,跟你聞到的一樣,胖爺我想到了一點破事,不過還沒確定,就先不跟你說了,走吧,別離我太遠啊。」
「嗯。」
跟胖子四處淌的時間越久,吳邪也領悟出一個道理,讓這胖子突然不肯吱聲的事,總會有問題,等他搞清楚後自個就會說清楚,再這之前還是別吭聲,乖乖點頭就是。
「咱們扣住不同手,正好一人摸一邊牆,仔細點摸,要是感覺到有鑲了什麼玩意在上頭,記得喊一聲。」
胖子拍了拍自個摸的那一面,總得抱著能鼓舞自個情緒的希望,要不然這一趟都要嘔到內傷。
「胖爺你就死了這條心吧,就算真讓我摸到個鑲嵌玉壁,你也拆不回去,咱們倆身上什麼也沒有,咱們沒小哥的手勁。」
「嘖,以後真的得將工具分一半緊捆在身上,這樣不管摔到哪都不怕了,走走走!」
胖子輕呼了一口氣,收起了一路的戲謔,現在小哥跟四眼都沒辦法隨叫隨到,自個跟天真一來沒武器,二來沒照明,真有什麼突發狀況,他也只能拽著人拔腿狂奔。
是說,小哥跟四眼是跑哪去了?才撂倒幾個人怎麼會這麼久?
《玉狐尋歸》
第一章
「掉下去了。」
吳邪被這一聲輕喊喚回四處神遊的思緒,望著睜大眼緊盯著桌上麵碗的小花問道:「什麼東西掉下去了?」
「煙灰掉進麵裡頭,煙灰拌麵,吳邪你的興趣還真是越來越特殊了,你自個加就得了,可別替我加料。」
解雨臣平淡的講完,還搖搖頭一臉真是可惜了這碗泡麵的模樣,順手將自個面前的碗麵挪遠點。
「哪有人的興趣是把煙灰跟麵加在一塊,風怎麼這麼大?」吳邪咂舌了聲抬手將窗關上。
這幾日變了天,隨著寒流降下的初雪,更是讓人懶散了幾分,家裡那兩位爺全出門了,正巧小花過來這一頭談生意,回住所的半路順道把字個拐來陪他閒聊。
小花挑這臨時住所還挺好的,環境清幽,與外邊分隔了一大段距離,古典瑰麗的走廊上寂靜無聲,連往常大嬸們的巷口閒言碎語也沒聽見,就只剩下自個與小花兩人在這大眼瞪大眼。
吳邪嘆了一口氣把麵碗推到一旁,重新點燃一根煙,就這麼看著煙霧發愣。
「又在煩些什麼?麵也吃沒幾口,還在心煩?你這腦子還真是閒不下來。」解雨臣自個也沒什麼胃口,放下筷子將麵碗推開。
吳邪拿下叼在嘴邊的煙搖搖頭:「沒有,怎麼會這麼問?」
「這次只去三日也不用下去,快回來了,你也甭別擔心了,至少這趟他們有個伴一塊行動。」
解雨臣想起了另外跟去的那個男人,果斷決定還是別去想那個瘋子會給小哥惹出什麼麻煩。
「這倆一同出馬用不著我擔心,只是總覺得有一股說不清的煩悶吧?看不透也摸不清,這種感覺還挺煩人的。」
吳邪將煙平舉在眼前,緩緩飄散的灰白煙霧模糊了小花的面容,眉眼間相似的鬱讓吳邪有些恍惚。
「你啊,總是想這麼多,不累嗎?」解雨臣隔著煙霧直視著吳邪,輕嘆了一口氣。
他們倆太過相似,很多事其實他也有同樣的想法,但是他能選擇的解決辦法,向來都是不能明說的手段。
這麼多年下來,老早就習慣了,也只能習慣。
但吳邪不一樣,他是逼著自個習慣。
「當然累,但是就算再怎麼累還是得繼續走,你不也一樣?我有時候還挺羨慕胖子,你瞧他胖爺過得多灑脫。」
吳邪想起胖子忍不住揚起一抹苦笑,他胖爺的性子普通人還真是學不來。
「⋯你確定胖子那樣的性子那叫灑脫?」
解雨臣抬起下巴用一臉你在開什麼玩笑的表情直瞅著吳邪,這渾小子別好的不學盡跟胖子學一些有的沒的。
「⋯⋯當我沒說。」
「不過也真是難得,小哥出門去,那個死胖子竟然沒跑去你這頭撒潑。」
「怎麼可能沒有,自從上星期回來後他根本沒挪過窩,不過昨日一大早就被一通電話招走,不知道在瞎忙什麼,神神秘秘的說等他忙完就會回來。」
想起昨日那通電話吳邪就覺得頭疼,胖子壓著笑的嗓音怎麼聽就是覺得不對勁,訊號不穩,耳邊除了那破鑼嗓之外,就是沉悶的回聲,吳邪不用想就能猜得到這個死胖子溜去哪了。
「下去?」解雨臣挑起眉用手指比了個挖土的手勢。
「一半機率,打給他的時候四周的聲音不太對,甭管他了,他胖爺忙完就會自個蹦回來。對了,最近這圈子出了麻煩事,你在上頭有收到消息?」
「有,何止麻煩,根本亂七八糟,先是好幾件高仿的貨打亂市場,被個眼毒的專家識破,鬧成一團亂。一家牽連著一家,各家老闆都開始懷疑以前收回來的究竟是真貨還是高仿,就連道上一向眼力毒的人也吃了不少虧,不知該相信誰的話才是。轉變成進貨的人不敢貿然收貨,出貨的人找不到人賣,這不就壓下一堆貨出不去,變相出現幾個投機的人,一邊砍價一邊四處撿漏。」
解雨臣手下有幾間商鋪也中了招,這趟過來也是為了處理這件事,雖然波及的不多,畢竟還是被沾上了。
「真慘,既然查不出源頭,換我該擔心自個的小店鋪,胖子之前胡堆海塞了一堆貨到我這頭,也不知道是哪家上游流出來的,回去也得徹底清查。」吳邪一想到堆滿著貨的倉庫,額際抽疼了下,還是等悶油瓶回來再整理吧。
解雨臣沒好氣的橫了個白眼過去罵道:「你擔心個屁!那些專家再怎麼眼毒,也抵不過你家冰山一眼,你才是最不用煩惱的那一個!」
「哎,小花你說得對,我甭怕了。」吳邪一臉認真的點點頭,隨即勾起嘴角笑了起來。
解小花此刻只想狠狠掐著自家竹馬,這樣也能秀恩愛?真是沒眼看了!
吳邪剛跟小花打混完,回到自家小舖子才發現裡頭已經點了燈,推開門,只見不久前還擔心的那個人好端端的坐在那擦著一只白瓷瓶。
「我還想說你要明天才能回來。」吳邪快速將人上下看了幾眼,應該沒受傷吧?
張起靈抬起眼語氣有些慵懶地問道:「跑哪去了?」
「小花過來開會,公事處理完就順路把我拎去陪他閒聊,這下又得趕去開第二次的會,瞎子也回來了?」
「對,事情提早處理完,也沒必要繼續待在那,乾脆提前回來了。」
悶油瓶這話說得輕巧,但渾身的倦意可沒掩飾,他跟瞎子八成是把睡眠的時間都給扔了。
吳邪輕嘆了一口氣,走到悶油瓶身後捏著他的肩問道:「敢問咱們家張爺,你這趟原本是要出去三天,現在不到兩日就回來了,一共睡了幾小時?」
「⋯沒睡。」
「你啊,真當是鐵打的?瞎子怎麼也跟你一樣胡來了?」吳邪低頭靠在悶油瓶肩上嘆道。
「哎,吳邪你罵你家的也就罷了,怎麼連我也一塊擠兌啊?哎唷,打擾到你們了嗎?」黑瞎子倚在門框旁咧嘴笑望著歪膩的兩人。
「怎麼過來了?」
吳邪望著門邊那渾身沾滿土的身影,低頭看著悶油瓶,他身上可沒這麼狼狽,這瞎子該不會被小花拿土砸了吧?
「沒辦法,花兒爺那頭忙著呢,我暫時不能露面,聽起來還得談上好一陣子,這不就嫌無聊,跑來找你們了。」黑瞎子拍了拍身上的殘泥笑道。
「小花這趟的確挺忙的,你這身是咋回事?」
「在窗邊偷聽了幾句還是被發現,只好跳進花園的土坡裡,這不就變成個土人出來,一路走過來還被好幾個大嬸一通嫌棄。」黑瞎子想到那幾個大媽罵嘞嘞的模樣,咧嘴笑開來。
吳邪這下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回他才好,被嫌棄還能笑得這麼沒心沒肺也就只有你了。
「來杯茶吧,累死人了。」
黑瞎子在門外拍掉沾了滿身的沙土才踱進來,手一攤就倒在另一張圈椅上,墨鏡也遮不住滿臉的疲憊。
吳邪皺著眉看著這倆,這下還能怎麼著?泡茶去吧。
「既然累怎麼不歇會再趕回來?也不差那點時間吧?」吳邪邊倒著茶葉隨口問了聲。
「不想待,講來講去還不是為了那件破事,要不是小哥攔著,老子早就開打了。」
「別動不動就開打行嗎?哪裡惹到你了?」
「全都惹到我,那副嘴臉看了就想打,真當我們是為了錢就能任意使喚?嘖,換成那個死胖子搞不好就會同意了?」
吳邪瞭然,「開價請你們下去?」
各自塞了一杯茶過去,吳邪無奈的看著悶油瓶跟黑瞎子,一次找他們倆出馬,上游的人又想去掀了什麼要命的地方?
黑瞎子吹著冒著白煙的茶,囂張地勾起一邊嘴角。
吳邪一瞧他這模樣,沒好氣的橫了個白眼過去,戳了下悶油瓶,「張爺,麻煩翻譯一下?」
張起靈淡淡地掃了黑瞎子一眼才開口:「不是下去,是得去找兩個人,本來就不打算答應,不過瞎子聽見這事的起頭原因,就想去找出來。」
「又來?你跟胖子怎麼老是愛截胡?要去什麼鬼地方?」
「別擺出那種臉,沒有要下去,東西都拿出來了幹啥還要下去?你也知道這陣子高仿貨四處流竄的事吧?起頭的是一枚刻著狐狸的玉擺件,那玩意是真品,來頭可不小呢,這個之後再說。」
「簡單來說,就是那個人為了得到這塊玉狐狸,卻又捨不得將長年收集的其他真品當交易,這不就搞出一大堆高仿貨以假亂真。收貨人眼力沒這麼毒,還以為只用這塊巴掌不到的玉擺件就能賺這麼一大筆,哪知道收了貨不到一天,兩個人一夜之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其中牽扯到的金額跟帳目說不清,那些高仿東西就全被手下流了出來,搞得市場一團亂。」
「玉擺件能有多稀有?不過雕成個玉狐的確少見。」吳邪掃向自個架格上擺的那只圓滾的玉熊,還真是沒見過狐狸造型的。
黑瞎子輕敲著茶杯,「吳邪,你記得最早流傳關於西王母的傳說,她身旁的瑞獸一共有哪幾隻?」
吳邪應道:「蟾蜍、金烏、九尾狐、兔子⋯等等,它刻的是那隻狐狸?」
「九尾狐上古時原屬瑞獸,自從後朝將它併列妖族之後⋯」黑瞎子輕啜了口微溫的茶,緩緩勾起嘴角,接口道:「玉製的狐,似乎也化妖了。」
第二章
「兩位瞧瞧我行嗎?小哥你別當我沒看見!你根本就沒睡著,天真你也是,甭裝忙了啊!那瓶子你已經擦過五遍了,是想把上頭的鳥擦得多亮呀?」胖子曲起的指節在桌上敲得響亮。
吳邪放下手中裝忙的抹布嘆道:「敢問胖爺又怎麼了?昨晚才滾回來今日又閒不住了?你這麼閒怎麼不去小花那頭幫手?黑瞎子還在那嚎說腰都快要斷了,聽說這次的查貨量挺大的,胖爺你不去瞧瞧?他老家的產業呢,應該挺多好東西能瞅。」
「不去不去,大花爺正缺人使喚,我一過去,搞不好那張羅漢床就直接砸過來。」
「哪有可能,要是砸壞了一角,小花鐵定跟你拼命。」
「那你們怎麼不去?」胖子瞇著眼不停地來回望著吳邪與小哥。
「胖爺您貴人多忘事,你自個瞧瞧內堂,光是之前你替我收下的貨都堆了多少?總不能等王盟回來吧?那小子還要過幾天才會回來,我不趕緊收拾,難不成一直堆著?」吳邪無奈的瞟向堆在內堂裡的各種大小不一的木箱。
以前發生過半鏡的那檔破事,那時的三叔就像是想補償他的疏忽,三不五時就跟潘子直往我這小破店塞貨,都還沒賣出去又塞了幾個瓶子罐子過來,架上不夠放,只能全裝箱堆到倉庫裡,時間久了差點忘了有藏了那些東西。
趁這機會一次全翻出來吧,雖然整理起來是麻煩了些,至少有貨總比沒貨來得好。
自個捨不捨得賣,又是另一個問題,畢竟三叔留下的也就只有這些東西了。
「哎,要不,胖爺我也去湊個熱鬧?天真你說我一開口,會不會就迎頭被個瓶子還是罐子砸個正中?」胖子咂舌了聲,開始思考這事的可能性有多大。
「應該不會吧?現在只有黑瞎子在那幫忙,你也一道去搭把手,至少當了苦力,小花也不會太刁難你。」吳邪隨口應了聲,抱起收拾乾淨的花鳥瓷瓶才剛轉身,衣襬就被隻胖手拽住。
「一起唄。」
「不要。」
「那小哥借我。」
指向窩在一旁的張起靈,被點名的人抬起眼,清凜凜的目光掃過胖子,又移去窗外聚在一塊的鳥球身上。
吳邪瞧悶油瓶這模樣擺明就是不想動,拍掉胖子還死拽住衣襬的手笑道:「看樣子胖爺只能自個去了。」
「就沒有一個人肯陪我?你們倆的良心全被粽子吃了是吧!」
「別瞎吵,等我收拾完再過去行不?」
「你說的!可別只顧著跟小哥在這卿卿我我,別拖太久,五點就要過來啊!」胖子狐疑地掃過這倆下了最後通牒。
吳邪擺擺手逕自往內堂走去,有個現成的人力送上門,小花不會不收。
聽著乒乒乓乓的沉重腳步遠去,吳邪將注意力轉回敞開的倉庫與堆疊在旁的木箱,雖然裡頭早期的貨已經有記錄,不過王盟半年前好像一個腦抽,不小心將仿古與真貨全混在一塊,加上最近高仿貨四處流竄,乾脆一次全擺出來清點分類?不過這樣五點肯定收拾不完。
吳邪皺著眉在那猶豫不決,張起靈也跟了進來,輕聲問:「還剩多少?」
「一半吧,我慢慢收,你去外頭待著。」
「你去外頭待著,我來收。」
「哎,張爺,剛才一臉隨時能睡著的模樣,現在怎麼精神了?」吳邪翹起嘴角,看著悶油瓶將一旁的花鳥瓷瓶放進層架上。
「醒了。」
「讓胖子知道,少不了又要被叨念個不停。」
「隨他念,你在想什麼?」
吳邪老實道:「想黑瞎子說的話,他真想找出來?然後呢?」
「他只想看看那枚玉狐的模樣,看完就不管了。」
「好吧,的確是像他會做的事。」吳邪苦笑了聲。
前兩日黑瞎子在這混了一下午,晚上小花自個過來領人,隔一天胖爺灰頭土臉的滾回來,胡亂罵咧咧了一整日,吵得吳邪想踢他出門,今日又在那瞎嚷嚷,這胖子怎麼永遠閒不下來?
「這事要告訴胖子嗎?」
「還在猶豫,要是告訴他,這死胖子肯定是想一塊攪和進去,他跟黑瞎子這點倒是能合作,不過你怕是躲不掉了。」
吳邪皺著眉望向悶油瓶,胖子才不肯想跟瞎子單獨一塊行動,肯定會拉著悶油瓶或是自個來當擋箭牌,這樣更麻煩。
「你不也是。」
「所以還是甭說了,先把這頭忙完,王盟之前不小心將賣給觀光客的仿造藝品跟真貨全混一塊,加上最近高仿貨四處流竄,我在想要不要全搬出來清點檢查?不過這麼做肯定趕不上跟胖子約好的時間。」
吳邪看著堆滿內堂的貨他就頭疼,雖然有這些貨是能輕鬆不少,不過數量一多也是個麻煩。
「全拿出來,我來看,你不是也說想將店頭的貨重新擺?」
「也對,我先去關門,省得有人跑進來,大不了時間到先過去,陪他們折騰完再回來收,小哥你先將所有東西都拿出來吧。」
「好。」張起靈捲起袖子往倉庫走。
等吳邪回到內堂,張起靈已經將倉庫內的大半貨全挪了出來,吳邪蹲在旁將盒蓋全掀開,這一瞟吳邪突然就發現不對勁的地方,好幾個面生的貨就夾雜在裏頭,抬頭對著悶油瓶問道:「這幾箱是哪時進來的?」
除了上星期被拖去那座山頭之外,之前其他時間不是撒懶沒開店,就是被小花逮著四處跑,自個這小舖子就交給王盟或是胖子顧,那兩個是胡亂收了什麼東西回來?
張起靈看了一眼,「不是你收的?」
「我會收這些?」
吳邪嫌棄地拿起一只明顯造假失敗的鸚哥綠玉馬,馬身被擦得透亮,但遠遠就聞到一股油耗味。
玉色混濁,連鬃毛上的那抹鸚哥綠也帶著雜色,仿得這麼差,哪個小王八蛋收下的?
「是挺差,上星期胖子不是說有進貨,就是這些?你之後沒翻開清點?」張起靈推開另一盒同樣被化學染色的筆洗,微皺了皺眉。
「沒,我只把之前你帶回來的貨給擦乾淨,那個死胖子又胡亂收貨,不行,全掀了!我得查清楚。」
吳邪捲起袖子開始翻盒蓋,悶油瓶去將埋在倉庫深處的貨也一道搬了出來,沒多久各式各樣的盒子鋪滿了整間內室。
「真的有問題,我記得你之前的貨沒這麼差,真貨都是我拿回來,要不就是三爺以前拿來的,數量似乎不太對。」
張起靈皺著眉看著地上的貨,半數除了之前收來當藝品賣的高仿貨之外其餘都是造假。
「小哥,你替我將真貨挪到一邊,我來找之前進的高仿,從沒見過的假貨就放這邊。」
將內堂分成三個部分開始分類,悶油瓶那雙眼毒得很,沒兩下就將自個多年存貨全找了出來。
吳邪一邊翻著之前的紀錄將高仿品篩選,剩下一半是從沒見過的貨,這數量讓兩人有些不解。
張起靈捏了捏吳邪後頸要他放鬆些,「你這舖子有是遭賊子狸貓換太子了?」
「讓我逮到誰將這些狸貓帶進來,小爺非拆了他不可。」吳邪咬牙惡狠狠地罵道。
吳邪看著一半不認識的貨心還挺疼的,如果是這種山寨貨還不如全收高仿貨!至少還能賣出去,其它這些光看都想全扔了。
開店的這幾年雖然沒到生意興隆,但是手上也有一定的客源,有些還挺大戶的,流通出去的貨自個都有記錄,悶油瓶帶回來的自個捨不得賣,不是堆家裡就是放外堂當展示。
吳邪仔細核對著記錄本,確定真貨沒有少了任何一件,稍微鬆下一口氣,「好險你跟三叔給的貨都沒缺,以前的老貨也都在,但這數量也不太對勁,去小花那頭瞧瞧吧,有胖子幫忙,現在貨應該也全挪出來。」
《丹青亂舞》
第一章
吳邪看著重新整理好的倉庫嘆了一口氣,各種大小不一的箱盒按照總類排列整齊,光是挪位置就耗上整個晚上,直到天色翻起魚肚白才將全部藏品收拾妥當,這一整年打死他不會再將這些東西搬出來。
「都擺好了?」
「好了,外邊呢?」吳邪甩著酸疼的手腕,望著同樣打著哈欠的胖子。
胖子張嘴又是個哈欠,「差⋯差不多了,那些仿得差的貨,小哥全扔進箱子裡等你看過再決定。」
「知道了,看你以後還敢不敢胡亂收貨。」
吳邪翻出這半年來的收貨單,上頭的簽名就是王盟跟胖子這倆收的貨,氣得他逮著胖子罵了一整晚。
「你家王盟也有份,這也怪那孫子貪小便宜,儘是賣這些仿貨,以後甭跟他拿貨就是了,反正你這小破店貨量充足得很,那些能炒高價的你又不肯賣,收這麼多幹啥?」
胖子望向內堂架格上閃著流光的幾只瓷瓶搖頭,這模樣連他都看得出來是好東西,出去一個瓶子一年不用愁,留這麼多個是能生出小瓶子不成?
「胖子你腹誹夠了沒?我就是喜歡收著它們,不能賣的都已經擺出來了,不差這些貨,大不了你之後有跳坑再去幫我摸幾件上來。」吳邪看著胖子那副賊頭賊腦的模樣,沒好氣的罵道。
「不跟我跳?」
吳邪擺擺手,轉身就往他的小躺椅撲過去,「不跳,每次下去上來都累得要死,而且現在哪來這麼多點讓你跳。先說好,你別去煩小花,這次的事已經讓他夠煩了,今日一早又得趕回去,你再去煩他,就換你這死胖子被他給拆了。」
「呵,你說四眼還活著嗎?」胖子搓著下巴的鬍茬子促狹道。
胖子想起昨夜大花爺那一臉準備要找四眼算帳的模樣,他果斷拉著天真跟小哥撒丫子就跑,結果回來又被這小子逮著一通罵,這竹馬倆的性子還真像。
「你哪天閒著沒事幹可以親自去問問他,我相信瞎子會讓你親身體驗一下他的感受。別囉囉嗦嗦,歇夠了,趕緊把外頭的貨用完回去睡覺,累死了。」吳邪忙了快整整一日,不只渾身搬貨搬到腰酸背痛,連眼都花了。
「那堆貨你要怎麼處理?扔了挺浪費的,要不我拿去擺地攤吧?」胖子嘶了聲,就這麼扔了挺可惜。
「也賣不了多少錢,這麼重的味,賣誰呀?」
還沒等胖子回話,在內堂的張起靈突然喊了聲,「都過來。」
吳邪跟胖子互看一眼,同時起身往內堂走去,只見悶油瓶一臉嚴肅的看著一幅畫軸,吳邪跟胖子一左一右好奇地湊過去瞧。
「這畫哪來的?」
自家小舖子向來沒有賣書畫類的物品,唯一的紙類商品也就只有拓片,這捲畫軸吳邪還是頭一次見到。
胖子一見吳老闆死盯著他瞧,腦袋搖得飛快,「天真你這可不能賴老子身上,這玩意胖爺我一點印象也沒有,你也知道我不愛這些輕飄飄的東西。不過,怎麼會是這種顏色?旁邊的鳥球都是彩色,這牡丹的顏色未免也太黑了吧?而且看起來還挺新的,不是以前的玩意。」
「我也沒見過,哪發現的?」吳邪好奇地問。
「箱子裡。」
張起靈將視線瞟向分類好的那半人高的紙箱子,剛才將幾件仿品放進去時,正好瞧見這張畫軸卡在一旁。
吳邪仔細想了好一陣子,還是望著悶油瓶跟胖子搖頭,「真的完全沒印象,怎麼又發生這種事?」
昨日小花那頭的玉狐狸已經夠讓人頭疼,怎麼現在輪到自個的舖子裡出現了同樣陌生的物品?
「天真你先別胡思亂想,要是每件東西都跟粽子一樣詐屍,咱們幾個還混什麼?全部去當天師算了!這畫我覺得挺好看的,這幾個大大朵的牡丹還挺傳神,收下吧,搞不好是進貨時買一送一夾帶進來的,隨便一塞就不知道待多久時間。行了,都累得夠嗆了,回去了,這箱睡醒後再來想要怎麼解決。」胖子說完又打了個大哈欠。
「也是,帶回家吧,這邊沒位置放它了。」吳邪已經累得不想再琢磨這件事,一張陌生的畫罷了。
關門時吳邪腳步有些踉蹌,一路虛浮得跟喝醉酒似,走到一半乾脆死趴在悶油瓶肩上由他抱著走。
胖子邊走邊捲著畫,頭一抬看到這倆又黏一塊,沒好氣的嘀咕了聲,「小哥你快把他扔到路上去!」
「少囉嗦,我沒力了,你開車。」
吳邪抽出鑰匙塞給胖子,開門就直往後座鑽,頭才剛靠到悶油瓶懷裡意識就跟著斷了線。
胖子一路瞟了後照鏡好幾次,確定這小子是真的睡著了,才壓低聲開口,「小哥,這畫有古怪?」
張起靈細想了下,輕輕的搖頭應道:「應該沒有,我打開時沒有發現不對的地方。」
他對書畫之類的物品也沒有經手過太多次,從下頭撈出的畫捲太容易在半路碎裂,還有後續的保護也是個大問題,沒有多少人會想收,這張他看來不過是尋常的花鳥水墨罷了。
胖子拍著方向盤笑道:「最近不太平啊,搞到神經兮兮自己嚇唬自己,這畫也就幾朵暗紫色大牡丹與兩隻鳥球,總不會趁著半夜花跟鳥都跑出來追著你咬吧?要來,至少也得變個美女再爬出來,前凸後翹臉蛋漂亮的那種。」
「你轉行去當天師吧。」
「哎,小哥你跟這小子學壞了,哪時變得這麼牙尖嘴利了?」
胖子只要有人跟他一搭一唱就精神了,一路上不停的叨念把吳邪給吵了起來。
「死胖子你在瞎嚷嚷個什麼勁?我剛才似乎聽見什麼花追著你咬?這啥意思?」吳邪揉著眼疑惑地問。
「沒,跟小哥胡扯罷了,到了!你們先上去吧,瞧你小子這模樣今天肯定是不會再下樓了,胖爺我去買糧,買完自個會滾回來,這畫你先帶上去。」
胖子把這倆丟下車就朝著常去的餐館前進,比起補充睡眠,他更想填飽肚子。
「死胖子怎麼突然這麼有精神了?」吳邪傻眼的望著自個的小車在巷弄間衝得飛快。
「走吧,你連路都快走不直了。」張起靈單手把人摟著一路往樓上拉。
「你不累啊?昨晚也沒睡多少,不對,是前晚。」
「習慣了。」
這幾日似乎真的沒睡上多少時間,不像在下頭那種神經緊繃到沒有睡意,撐到現在吳邪是真的不行了,但是身邊這倆還是這般活跳跳,悶油瓶根本就是袖子一捲就能直接下地的模樣,吳邪開始懷疑自個的體力是不是又變弱了?
到家吳邪抓過衣服直往浴室跑,把自個收拾好出來,只見悶油瓶在客廳攤開那卷紫墨牡丹畫軸,直盯著那朵牡丹瞧。
吳邪擦著頭髮慢吞吞的走過來,張起靈偏頭蹭了蹭他的臉頰,「去睡覺。」
「等等就去,這畫怎麼了?」把下巴抵在悶油瓶肩上,一同垂眸看著這幅畫卷。
紫黑色的花瓣張揚怒放,更加襯托出這番極端的豔麗。
這畫是挺好看的,但那透著暗紫的暈染花瓣,總覺得有股說不出的詭秘,可能往常看慣了那種粉色鮮艷的大牡丹,難得見到這麼沉的色,一時不習慣罷了。
「沒什麼,掛哪?」
「鞋櫃旁的牆吧,那邊正好空著,我要去睡了,洗完澡你也給我乖乖進來!聽見沒。」
「嗯。」
吳邪回房四處收拾了下,順便跟小花回了幾封訊息,要他別真的謀殺了黑瞎子,他還挺管用的,炸毛的花兒爺同時爽快的發送了一個操。
吳邪翻了個白眼,素質!
人才剛翻上床,熟悉的懷抱自身後貼了上來,吳邪轉過身挪了個舒服的位置閉上眼,模糊的意識慢慢散了開來。
鼻尖除了同款沐浴露的味道之外,隱約還聞到了一絲牡丹花的香氣與淡淡的血腥味。
第二章
這一睡徹底睡到個天昏地暗,等到吳邪睜開眼,太陽早就下山了,腦子有些模糊的想著現在幾點了?
正想伸手往床頭櫃找鬧鐘,手才剛拍上去,另一隻微涼的大掌同時覆了上來,「醒了?」
「嗯,幾點了?」
「剛過九點。」
「一昏睡就這時間,今晚還睡不睡得著啊?」吳邪撓了撓一頭睡亂的頭髮,還來不及問悶油瓶有沒有聽見胖子的聲音,下一秒,那道破鑼嗓就自外邊嚎了起來。
吳邪怔了半晌,疑惑道:「⋯咱們家胖子這是作惡夢了?」
「應該不是,正在全力嚎著你的名字。」
「我突然不想出去了。」
吳邪說完就倒回悶油瓶懷裡拿被子蒙住頭,死胖子會嚎成這樣肯定不會有什麼好事。
「一分鐘會殺進來。」張起靈閉上眼將懷裡的人摟得更緊。
「你不阻止?」
「我阻止就是直接撂倒他了。」
「說得也是。」吳邪贊同的點點頭,順便親了這悶瓶子一口。
下一剎那,房門就被拍得乒乓作響,吳邪在心底哀怨了下自個無辜的房門,沒好氣的開口大喊:「胖子你跟我的門有仇啊?小力點!壞了就讓你親自去扛門回來!」
「醒了也不出聲,老子都嚎成這樣了,別睡了!出事了出事了。」胖子直接開門朝著還縮在床上的兩人開罵。
「啥事啊?」
「我說那幅畫真的不太對勁,你們快去瞅瞅,到底是胖爺我眼花還是怎麼著!」胖子眉頭都要擰在一塊,一手直朝著外面指。
這一聽也不再繼續裝死,張起靈立即起身往客廳走,吳邪連忙跟在他身後連拖鞋都沒穿就追了上去。
那幅畫依舊掛在牆上,吳邪仔細數著怒放的紫墨牡丹與其中鳥兒的數量,沒錯啊,哪怪?回頭一臉不解地望著胖子。
「下邊,那是墨滴吧?哪來的?」
胖子指著畫軸下方,幾滴黑墨散在畫軸的周圍呈現包圍的模樣。
吳邪倒是沒想到會是這般狀況,這墨哪來的?
「畫沒變。」悶油瓶同樣帶著不解的神色望著這幅畫。
「那到底是咋回事?咱們跑去睡覺,趁著沒人在,花就帶著鳥球一塊跑出來溜達不成?找水喝?」
「胖子你別說成這樣,你回來有弄倒什麼嗎?咖啡?」
吳邪這下才看清胖子買回來的東西,瞠目的指著桌上的那幾個大袋子。
「沒喝,我也沒有買有這種顏色的食物,嘖,胖爺我犧牲一下!中毒要救我啊。」胖子說完直接伸手去沾了沾那未乾的痕跡,左右翻著手指看了片晌就直往鼻下嗅,下一秒瞪圓著眼望著悶油瓶,「⋯小哥,不太妙,有種淡淡的香味,還有股熟悉的味道。」
張起靈一聽,伸出手沾了點黑墨輕嗅了下,隨即皺著眉抬眼望著畫軸。
「不會吧?這運氣咋回事?」
吳邪看著他們倆這模樣,更是多了幾分無奈,好的不靈,偏偏壞的都靈透了。
「看樣子咱們暫時撞不出大吉大利來了,打給你家愣頭夥計問問吧,胖爺我可不想大半夜看到花跑出來散步,這樣都不知道是該伸手塞它回去還是讓它出來。」胖子想到這畫面忍不住皺眉。
「得,明白了。」
吳邪認命的回房裡翻出手機準備打電話,王盟那小子這種時間還野著呢,果然響不到三聲就接起來:『老闆我的假還有四天呢!趕不回來啊!』
「少囉嗦,沒要你趕回來,有件事想問問你知不知道。」
『怎麼了?』
「在店裡有見過一幅暗紫色的牡丹花鳥圖?」
『暗紫色的牡丹花鳥圖?』王盟跟著重複唸一遍,突然哎了聲接口道:『有有有!我見過!那幅有著咖啡色扎帶的畫軸嘛。我本來塞在放雜物的紙箱裡頭,上星期有個客人交待要給胖哥的,你們三個人那時候上山去了,回來後就換我就開始休假,嘿嘿,老闆不好意思啊,我忘了這件事了。』
「你啊!那人叫什麼名字?長怎樣?」
『呃⋯他說讓胖哥見到畫就會知道,其他的他不方便透露,模樣遮得嚴嚴實實,差點沒把自個的臉都綑起來的那種,畫軸一扔到櫃台上人就走了。』
「我知道了,如果還想起其他事立刻打給我。」
問出的結果倒是出乎吳邪的意料之外,王盟知道這幅畫軸,而且那個人還是指名要交給胖子,但又什麼都不肯透露。
以胖子第一眼見到這畫軸的模樣,似乎壓根就沒認出來,這是怎麼一回事?
「怎麼樣?」
張起靈悄悄跟進房裡,一見到吳邪怔怔的看著黑了屏的手機,伸手輕捏了下他的臉。
吳邪望著悶油瓶道:「問出來了,畫軸是上星期咱們去那座山的時候有人帶過來要給胖子,王盟說那個人只交代要將畫軸交給胖子,他看到畫自個就能明白,但是你瞧咱們家胖爺那模樣,他真能明白?怎麼辦?」
張起靈望向站在畫前的胖子,輕聲道:「直接跟他說清楚,如果這人真是要將這幅畫交給他,也只能讓胖子自個想起來。」
「也是,逼也要逼他想出來!死胖子可別又惹進麻煩事裡。」吳邪嘆了一口氣,點點頭。
胖子探了半個腦袋進來,「你們倆幹啥啊?天真你電話打完沒?我一個人盯著那幅畫,有種它好像要跑出來似的感覺。」
「胖子你別胡說八道了,問出來了,你過來!」吳邪想了下來是把胖子逮來房裡講明白。
「咋啦?」
胖子一進房瞧見小哥跟小吳都是一臉嚴肅的模樣,知道肯定是問出來了,直接坐到地板上等著聽。
「胖子你⋯對於那幅畫有任何印象嗎?不管是想起任何事都行,你仔細想想。」
胖子抽了根煙叼在嘴上,「咋啦?好端端的怎麼變成是胖爺我要想?完全沒印象,你們倆都知道我不喜歡畫,除了美女圖還挺愛的,這麼個風雅的花鳥圖不適合胖爺我這麼瀟灑的漢子!我也從來沒去買過或是撈過這玩意。」
「連一丁點的印象都沒想出來?仔細點想。」
胖子看著吳邪一臉緊張,放下正想點燃的煙開口:「天真,究竟發生什麼事了?你這模樣可不像沒事。」
吳邪跟悶油瓶對視一眼,輕嘆了一口氣,緩緩將王盟告知的事都跟胖子說個明白,原本胖臉上還掛著笑,聽完之後眼睛瞪得老大。
胖子頭搖得飛快,「我完全沒有任何印象,那個人是誰啊?老子最近乖得很沒惹事!更何況還是這種把自個包成木乃伊不肯露臉的人,真的!」
吳邪一手壓在胖子肩上,「我相信你,但是現在得到的情況就是這樣,那個人知道你,也知道你這胖子最近都待在我這,這該怎麼解釋?你沒喝醉酒胡亂在路上亂打人吧?」
「沒有!」
胖子皺著一張圓滾胖臉認真的回想這陣子幹過的事,想了半天還是想不透,自個怎麼會跟這幅畫扯上關係。
《紫檀雷鳴》
第一章
黑如沉墨的屋子時不時閃過數道白光,被聲聲奔雷轟醒的不止一人,兩雙同樣沒了睏意的眼就這麼互望著。
解雨臣翻了個身,直接把腳壓到身旁倒著的人腰上,「吵死了。」
「沒辦法,這幾天都是這麼個大雷雨,在繼續縮在這,人都要霉了。」
吳邪語氣帶著一絲剛睡醒的慵懶,現在他連動都懶得動了,也就隨小花那隻腳四處壓。
翻過身看著又被一記響雷照亮的破舊屋頂,樑壞了一根,上頭佈滿著凹凸不平的痕跡,看樣子是被耗子當作特大根的磨牙木了,吳邪就這麼傻怔怔的盯著木樑看。
「第三天了,還要等多久?小爺的時間可金貴著呢。」
前日一到這地方就不停的冒著大雨四處敲門想找借住,一路敲了五六間都沒人肯開,乾脆一路敲去村長家。
解雨臣跟吳邪兩人都是灰頭土臉的模樣,好說歹說才拿了鑰匙直接帶我們到這間屋子,只交代別開隔壁這間,其他都隨我們用,一天兩百。
沒想到這麼快就找到這位置,本來還打算一天就能搞定,到了現在什麼也沒聽見。
「你信嗎?」吳邪偏頭望著小花問。
「信,已經遇過太多光怪陸離的事,這回當然信,你不信?」
「信,就是信才覺得煩。」吳邪閉上眼輕嘆了一口氣。
這些年遇過的事,早就打翻他對於世間上的平凡認知。
小時候聽爺爺說故事,古墓、棺材、還有時不時會有粽子蹦出來,實際撞上後才知道,他們才不會用『蹦出來』這麼可愛的出現方式。
一出場就像是瘋了似把你往死裡咬,之前還撞上一個咬爛胖子的鞋,惹得他胖爺拿著咬穿的鞋底猛砸它的腦袋。
⋯⋯都睡不著了,還想起這麼噁心的畫面。
「想什麼?」
「粽子。」
「包鹹蛋黃的?還是會跑的?」嘖,餓了。
「會跑的,活蹦亂跳,極度乾燥生猛到不行的那種。」
「呵,都是些什麼破詞,怎麼想到粽子了?喜歡讓瞎子去撈一隻給你?」
吳邪聽見撈一隻回來,嘴角抽了下,「別來,也沒什麼,只是突然想起了爺爺,以前他老人家的睡前故事,一半以上都是粽子,沒想到親自碰上後,挺驚人的。」
解雨臣心有戚戚焉,「說得也是,我小時候跟著二叔學唱戲,空閒時他也是這般說故事給我聽,說斗裡的事,說那幾個家族的的事,長大背負一切後,才發覺,二叔漏了好多事沒講。」
到了現在解雨臣也真正明白了當年二叔的意思,因為捨不得要你這麼早就要背負這些,不把一些不能明說的事講清楚,也是想讓你能多一天過著平凡人的日子,但是現在換成他教育族裡的孩子,卻無法與二叔當年一樣。
「長大了,什麼都不同了,我倒是從沒想過兜了個圈,竟然還能撿回你這個童年玩伴,在這之前我真的忘了有你這竹馬,一直當你是小姑娘。」
「沒辦法,小時候真的快被當成姑娘養,吳邪你真沒良心啊,咱們至少也一塊玩了好幾年,我還記得你小時候超不合群的,怕生怕吵什麼都怕,嬌氣的要命,都市孩子就是麻煩。」
解雨臣印象裡,這小子以前每次回老家都黏在吳三省跟吳老爺子身旁,難得回來玩一趟跟個小悶罐子一樣,總得死拽活拉才肯出門。
「哎,嫌棄我呢,都市孩子怎麼著?」
「沒,都市孩子挺好的,養出你這麼個天真的孩子,小時候每次看到你都跟個小悶罐子似,現在牙尖嘴利的。」
「早就染黑了,哪還能繼續天真下去?」
吳邪苦笑了下,張起靈被自個叫成悶油瓶,沒想到小時候在小花心中也是同一種東西。
「本質沒變就得了,光看那黑面神就知道了,否則哪拿得下。」
吳邪:「⋯⋯」
「嘿,一提到他又不吭聲了?外頭雷打得這樣我就不信你睡得著。」解雨臣話才剛說完,一記夾帶著白光的炸雷,震得連窗都搖晃了起來。
「幹嘛呢?」
「你是怎麼把他拿下的?他那凍死人的性子從來沒人栓得住,也沒人敢動。知道你們倆真湊一塊,我嚇死了你知不知道!」
別怪解雨臣他八卦,他是真好奇自個竹馬的感情生活,尤其對象還是那個強得不像話的冰山。
「他哪有這麼可怕,而且什麼拿不拿下,反正就這麼著。」吳邪眨巴著眼,心想你講的跟我認識的悶油瓶是同一個人嗎?
以前還沒跟悶油瓶發展出現在這層關係的時候,他的確是說跑就跑,不過至少還是會定時回來,吳邪往往才想起時間應該差不多了,過沒兩日就能看得到人。
吳邪其實也沒想把這小子拴緊哪都不準他去,也不用擔心他會不會就這麼一去不回,種種不用明說的默契,大概也這些年慢慢累積出來的吧?信任不就是麼一回事?
「你啊,機伶點知道不?要是人跑了,我看你去哪找!」
「解大花!你怎麼跟胖子越來越像了?你也要變花娘了是吧?哎,你肯定比胖子適合,扮一個給哥哥瞧瞧。」吳邪一肘子往身邊人戳了下。
「你小子!」
解雨臣緊咬著後槽牙,正想撲過去開揍,突然間聽見了隨著響雷一同出現的聲音,立即伸手捂住吳邪的嘴。
「嗚!」吳邪來不及往另一邊翻去,猝不及防被小花捂住嘴,只能嗚咽幾聲要他快點放手。
「噓,別出聲,仔細聽。」
一連數道仿佛要撕裂天空的白光不斷砸了下來,連續的響雷照得室內明晃晃一片,兩人同時跳下床,借著這陣光走向隔壁被重重鐵鍊鎖住的屋子。
老式的門栓上用粗鐵鍊纏繞了好幾圈,上頭扣著滿是鏽痕的厚重鎖頭,與視線同高的木門上開了個巴掌大小窗。
兩人一同朝那處向裡邊望去,正方形的房子裡空蕩蕩的什麼家具也沒有,只剩一柄被碎裂的琵琶反置於正中央的桌上。
白光一閃,照亮了碎裂成塊的螺鈿,吳邪還來不及細看究竟是鑲嵌了什麼圖樣,身後又是一記隨著滂沱大雨一同炸下的響雷,一聲若有似無的嘆息,緩緩自門內傳出。
*
四日前。
「所以?」
吳邪一邊應著小花的話,一邊晃了晃已經快見底的茶葉罐,這胖子是怎麼喝的?這罐不是上星期才買回來?他大爺直接拿茶葉來乾嚼不成?
「沒興趣?」解雨臣輕點了點面前空了的瓷杯。
吳邪再次將杯子斟滿,抬眼瞅向這小子,「你有興趣?不是前兩日才跟我嚎說忙不完,這會先不說怎麼突然殺了過來,你哪時對這事有興趣了?那一村子的人一同裝神弄鬼就真。」
各式各樣裝神弄鬼的把戲,吳邪這幾年看多了去,光是自家胖爺就會其中好幾樣,時不時變個幾個把戲出來唬觀光客小姑娘。
現在他除了對下頭死不透的傢伙有陰影之外,在他眼裡,人反倒還比較可怕。
「我知道是裝神弄鬼,這些技倆還不夠入咱們眼,我感興趣的是那個玩意。」解雨臣點出黑瞎子傳來的影片,將手機轉個方向推給吳邪。
視頻中黑瞎子一邊推著胖子的大頭一邊匯報這頭的情況,看著他們似乎都快打起來,吳邪皺著眉偏頭問:「派瞎子跟胖子去?你也不怕打起來。」
「有你家黑面神壓陣,這倆打不起來。」解雨臣一口喝光微溫的茶,揚起抹興味盎然的淡笑。
吳邪震驚的瞪圓一雙眼去看著小花,悶油瓶什麼時候被拉去?
下一瞬間視頻中的胖子罵咧咧的離開鏡頭,直往後邊站在懸崖旁的人影跑去,黑瞎子笑著叨念幾句說查清楚後就會回來,要小花該準備了。
「準備什麼?你們又想幹啥?」
「緊張什麼啊,沒有要下去,這事也是認識的老闆給的委託,細問之下,才發現那人跟胖子也是舊識,這不就將線頭扔回給胖子了。」
「所以你一大早就過來逮我出門溜達,就是為了能讓黑瞎子與胖子把小哥逮走?」
吳邪就覺得奇了怪了,昨晚胖子縮在陽台抓著手機不知道在嘀咕個什麼勁,原來胖爺早就手癢了。
「對,我盯著你,小哥負責盯著胖子別讓他被瞎子給拆了,這活也就他能做,瞎子只會賣小哥面子,要不然以胖子那欠抽的性子,瞎子早就想拆了他。」
吳邪點點頭,心想我也挺想拆了胖子。
「既然不是下去,那是要去哪?」
「他們三個去找村子,咱們倆就當對到處遊歷的兄弟去投宿。」
「投宿?」
吳邪看著小花調出預計要去的地址,飛機再加上車子的路程,一整天都快沒了。
指腹一滑,下一張是由舊時黑白報紙所拼湊出的翻拍照片,上頭只有一把破裂成數塊的無弦琵琶。
解雨臣握著手機朝著吳邪眼前晃了晃,「咱們倆去會會,這只會嘆氣的琵琶。」
第二章
「四眼,你有沒有找錯位置?小哥你醒醒!別讓四眼胡亂帶啊!」
在亂石灘上開到一百的速度就算讓車神來開照樣或晃到吐胃,胖子忍著滿肚子的噁心,撐到了下個拐彎才把車拉回穩一點的地面,雖然沒好到哪去,連開直線都有些困難。
「囉嗦,胖子你專心開車別瞎吵,敢把老子甩下車我非揍你不可。」
黑瞎子握著手機隨著車左搖右晃,都搖成這樣了,隔壁的啞巴依舊照睡不誤,車停人就清醒,一開車就閉眼,一動手就是秒殺。
嘖,是人否?
胖子緊握著方向盤,又在那嘀嘀咕咕,「別大老遠跑過去又是個啥都問不到的村,還得找幾個?」
「這三天跑了兩個村都沒發現,今天就跑完這一個吧,晚上再跟花兒爺他們對路程。」
黑瞎子撓了撓頭,一路上都朝著這種顛到吐胃的路開,連他都有些受不了。
「你說天真跟大花爺能找得到嗎?而且是要怎麼分?造假也看不出來啊,搞不好隨便拿個琵琶拆了就當作是原先那把。」
胖子想起天真那渾小子,這次也算是瞞著他將小哥拐出來,要是害得那祖宗又被啥鬼東西追著跑,回去這筆帳該不會又要算胖爺頭上?
「他們那頭應該比較容易,只是要耐心點,琵琶要造假容易,但造出來的能跟原本那把一樣會嘆氣,可就不是這麼好找了。」
「麻煩,都不見的東西,還硬要找回來幹啥?消失也是一種美!懂不懂!」胖子不滿的嚎了聲。
黑瞎子墨鏡後的眼翻了個老大的白眼,「不懂!你說找不到的東西還能當作是消失了,但是既然都已經知道下落,當然得尋回來。你那同鄉現在有錢有勢,還能開價請咱們出馬,要不是最近還挺清閒的,老子才懶得理。」
「我呸!少把胖爺我跟那渾蛋扯一塊,那個王八孫子哪發財的你還不清楚?老子當年就是嫌棄他手段,當初才不肯替他下去淌,把手下當成土豆一樣,他那頭栽的人可多著呢,以前有個朋友第一趟出任務就是栽在他那!喂,四眼來一根吧,都快睡著了,當心我直接衝去撞石壁。」胖子瞧見這四眼兒在後邊點煙,偏頭呶了呶嘴。
黑瞎子一次點燃兩根煙直塞進胖子嘴裡笑道:「清楚,死人財嘛,不過沒想到一向沒良心的人,最後的良心卻是想找回爺爺流出去的琵琶,代表了這些年他一直有在追查這件事,他該不會要死了吧?怕下去後被爺爺給剝皮拆骨?」
「你說這叫啥?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什麼爺爺流出去的琵琶?搞不好是他奶奶的,老頭子當年拿去當賭本,老婆氣歸氣也沒法子,最後含怨而終。」胖子叼著兩根菸含糊地應道。
「哎,胖子你說對了!」
「臥槽!真的假的?」胖子震驚的望向後照鏡。
黑瞎子咧嘴一笑,「差不多吧?那人一向是單線跟花兒爺連絡,我聽到的消息差不多跟你胡亂說的一樣。那琵琶聽說是奶奶當年的嫁妝,但自個老公愛賭成性,那年代的媳婦又向來習慣隱忍,琵琶流落出去後,沒多久就消失了。」
「消失?」
「人消失了,連小狗也不見了。」
胖子大罵了聲:「那叫搬家!」
胖子眼神有些死的往後照鏡瞪去,那張笑得沒心沒肺的臉瘋癲依舊,搖搖頭,心想大花爺究竟是怎麼被這瘋子拿下的?
轉念一想,對啊,那小哥跟天真當初誰拿誰?似乎某一天就發現他們倆有貓膩。
「沒跟你胡扯,如果只有一戶是這樣那叫搬家,如果是一整個村都消失了呢?」黑瞎子雙手插在兜裡,抬起下巴望著後照鏡。
「你說鬼搬村啊?以前不也撞過幾個?還不都是天災與戰爭,要不就全村趁夜跑了,那個也是一整座村的人說走就走?啥情況,說說唄。」
「就那老闆給的資料,那口村子大約百來人,每星期固定會有外地商家提貨來村子裡交易,或是跟他們買些村婦們的手工藝,哪知道上星期還好好的,下一趟過去一個人也沒看到。大門敞了開著,村民家畜全數消失不見,灶台還燒著火呢,聽說桌上的飯菜熱氣都還沒散,連一個人都看不到,整村百來口的人就這麼消失了。」
胖子疑惑地問:「那這個王八是怎麼生下來的?」
「那個人的女兒還小,那時候正好生病了,被接到外地的親戚家休養,那家親戚後來知道這事哭得死去活來,自個爹娘與兄弟姐妹都不見了,親戚的兩個兒子也在消失的村民之中,那村子從此封鎖,聽說封鎖前怕不吉利,又放火燒過一次。」
「啥鬼東西?這種事老子是不信的,肯定是發生了什麼突如其來的變故,如果是爺爺那一輩,我看八成是被山賊洗劫一空還差不多,要不就是鬼子進村了,年代不是差不多?」胖子搖著頭咂舌。
「天知道,反正後來傳出來的消息就是這樣。」黑瞎子輕呼了一口煙圈到窗外。
「然後呢?咱們分兩路究竟是想幹啥?天真跟大花爺去找琵琶,咱們三個要這樣不停地四處兜村子?找那個被封了的空村?」
「對,他想知道自個的祖輩究竟是發生什麼事,還有想找回奶奶的琵琶,給的就是這兩個委託。地址查出來有四個村符合,前頭現在還有人住,也沒發生過整村消失的事,那兩個不算。」
「吶,四眼你就老實說吧,你們會答應是為了啥?我也算是個生意人,胖爺我不吃虧本生意,平白無故發了這個活出來,卻只是想尋個真相,犯得著動到大花爺的關係請我們嗎?他真正的目的是什麼?」
「喲,胖子不簡單呢,咋啦?突然這麼認真?以往聽見有活能幹衝第一的不都是你嗎?這趟是怎麼著?不過就是找個村你這麼大反應?」黑瞎子嘴角挑起抹似笑非笑的淡笑。
「囉嗦,胖爺我醜話先說在前頭,你跟著大花爺我管不著,天真跟小哥是老子我一道打過粽子銷過贓流過血的換命兄弟,我不能讓他們被扯進這淌莫名其妙的渾水裡,你不老實全招了,我立刻拉小哥下車!你自個去。」
「你怎麼回去?一路走回去?」
「老子半路騎驢子不行啊!」
黑瞎子好聲好氣的道:「你這死胖子別虐待動物!放心吧,你肯,花兒爺哪肯啊,吳邪跟著他絕對不會有事。會接這委託的確有原因,我問你,就我剛才跟你說的委託內容,你有什麼想法?」
「先撇開我對於那王八的偏見,我是覺得村子裡本身就有古怪,最後竟然會選擇放火燒村,這倒是像再掩飾些什麼內幕。」
越是想遮掩後頭藏著的事,大多都挺麻煩的。
黑瞎子贊同的輕點了下頭接口道:「那琵琶呢?你有啥看法?」
「這倒簡單,冤魂附體!琵琶成精啦!」胖子握著方向盤就這麼扯著嗓子大聲嚎了起來。
黑瞎子夾著煙的手抖了下,這胖子的差別能不能別這麼大?前一秒還解釋的有條有理,下一秒是咋回事?
黑瞎子偏頭望著身旁的張起靈,這小子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來,睜目淡淡的掃了他一眼,「習慣就好。」
臥槽!這哪能習慣?你已經習慣了不成?
《麒麟闇影》只有一篇,就不放試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