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老闆,咱們能走不?你不覺得變得越來越冷了?就連月亮都消失了,標準的月黑風高殺人夜啊,要不,等胖哥來再一塊挖?」
吳邪偏頭望向出聲的人,只見王盟這小子一臉慘白,眉頭擰得跟麻花一樣,吳老闆立即在心底對屬下這個月的錢途打了個叉。
抬頭望著四周暗下的天色,吳邪輕嘆了一口氣,王盟說的也對,只有兩個人得翻上這一整區,是棘手了些。
吳邪放下手裡的鏟子,點了根菸問:「怎麼?害怕了?這幾年你沒少跟我四處跑,還是看不慣?」
「哪能一樣,這回翻出來的玩意就跟土豆皮似的,我的胃有點不太妥,要是得了腸胃炎,醫藥費能請款不?」王盟雙手捂著胃嘆氣。
這些年老闆越發狐精鬼詐,夥計越來越難當了,就像現在這種情況,近距離看著這些鬼東西還沒吐出來,王盟都想為自個敲鑼鼓舞一下。
「有話就說,聽著呢。」
吳邪哪會不懂這渾小子正在腹誹自個,挑起眉等著看他會說出什麼話來。
「那個⋯老闆,你說⋯咱們有沒有可能挖錯地方?怎麼起出來的都是這般模樣?跟以前翻出來的不太一樣啊。」雖然滿肚子牢騷,王盟喘了幾口氣,翻動鏟子的手依舊沒停過。
吳邪挑起眉望著腳邊的棺材,「不也是個人形?薄了點罷了。」
王盟一聽自家老大這話忍不住翻了個大白眼,心想之前看到的都是些乾的、癟的、濕的、爛的。
撇開好幾百年那種,多少也都能保留個人樣,哪像現在這些皮兒,這下該怎麼帶回去?用捲的還是得用折的?
王盟鏟起一疊皮子嘆氣,「老闆你瞧,這都薄得跟張紙一樣了,風大一點直接就刮上天了。」
「行啊,要是刮上天,你小子就給我去撿回來,一片都不能少!少囉嗦,再開一棺就收工,之後等胖子過來再說。」吳邪落下這聲吩咐,快速地繼續將掀開一半的土坑加寬。
四周除了蟲鳴之外就只剩下兩道挖土的響聲,王盟使勁撬開與先前幾具同樣的薄木棺,探頭去瞧掀開的位置是不是又一棺材土豆皮,哪知道目光才剛對準裡頭的東西,就讓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狗子一樣嗷了一大聲,整個人飛快的往後頭彈去。
這猛力一退,腳步沒踩穩,整個人直朝著後邊的小土坡滾落,只能在摔落地前趕緊朝著上頭大吼,「老大這個有肉!」
吳邪被王盟突然嚎這一嗓子嚇到,緊握著手上的鐵鏟,反手往扣在後腰的手電筒摸去,警戒地朝挖開的洞口照。
吳邪冷靜的看了幾眼,輕嘆了一口氣應道:「瞧見了,沒事,別瞎緊張。」
在這麼昏暗的天色,頭一眼的確會讓人誤以為又撞上個粽子,仔細一瞅就能看出不同。
這玩意不像粽子那般皮貼著骨的乾癟樣,整身肉倒是完好無缺,除了皮膚的色澤泛著灰之外,外表就跟真人沒兩樣,難怪王盟會突然嚇到。
「嚇死我了,不對啊,這人的膚色怎麼會是這種灰朦朦的模樣?石像?」王盟剛剛滾到底的時候臉是直朝著下面撲去,呸了幾聲吐掉嘴裡的土,疑惑地問道。
吳邪蹲下身仔細看了一會才開口:「不是石像,是人沒錯,應該就是這玩意了,得先拍個幾張發過去,王盟你去把它抬出來,我來拍照。」
王盟目瞪口呆的指著自個,「啊?」
「啊什麼?之前翻出那幾片土豆皮又不見你害怕,模樣完整的反倒慫了?」吳邪看他這慫樣笑了聲。
王盟抱著鏟子一臉苦相,「怎麼能不慫?這人太過完整了,光看得都覺得瘆人,真要拿出來?」
「少囉唆,一人一邊,把它扛出來。」
吳邪手才剛搭上去就發覺不對勁,用眼神示意王盟朝頭的方向預備。
「⋯老闆。」
「放心,這玩意不會突然詐屍啃你屁股,抬吧。」吳邪站到腳部伸手敲了下。
王盟一聽也鬆下一口氣,琢磨了一會要下手的位置。
這個身高超過一米八的成年男屍要比乾屍重得多了,總不好直接抬著腦袋吧?要是一抬就把腦瓜子擰斷,老子被嚇尿都有可能。
王盟整個人抖著抖著,最終還是將手搭在它肩上,憋著氣使勁將人搬出棺外,放到地上時,他跟吳邪兩人背後都出了一層薄汗。
「還挺重的,怎麼一點也不見爛呢?還是個光頭,和尚?」
既然老闆都說了不會詐屍,王盟也放開膽子,拎著燈就蹲在邊上直瞅著這個人瞧,要不是身上穿著已經發黑破損的寬袍廣袖,他還真以為是不是刨出個現代人的屍體。
吳邪瞭然地應道:「你管他是不是光頭,要是換成你被灌了滿肚子的水銀,同樣也會是這般爛不了的模樣。」
「難怪。」王盟抬頭望著自家老闆問:「還要繼續翻?」
「不用,挖出這傢伙就得了,回頭跟他們商量後再決定下一步行動,王盟你把人搬進車裡,我把土填回去。」吳邪將照片發送給小花,抽出鏟子開始收尾。
「搬⋯搬進車裡?咱們要帶它回去?要是路上遇上交警怎麼辦?總不能說這是我大舅老爺,他喝醉了。」王盟看著這位光頭哥直嘆氣。
「行啊,真撞上了就這麼講吧,記得替大舅老爺綁好安全帶。」吳邪點頭,下巴朝停車處揚了揚。
萬年小夥計這下連氣都嘆不出來,認命的從背包翻出工具。先是用兩條搬家具的彈力繩將人捆好,兩手緊拽著繩子,一步步扛著人往車子方向挪去。
王盟邊走邊嘀咕的想著,難怪老闆會開這輛路虎皮卡出來,後頭再多塞個三具都沒問題,只希望把這大個兒交給花兒爺就行了,千萬別放到店裡,我可不想日日對著它們發呆。
*
「吳邪那頭找到了,東西會運過來,咱們也得抓緊時間。」
解雨臣對著後頭使力鏟土的背影喊了聲,快速將定位點回傳,這小子動作比預計中快上許多,這回他跟王盟的運氣挺好的。
「喲,天真那傢伙動作這麼快,行啊,胖爺我得加快油門了。我說大花爺,您別跟隻高貴的大蔥一樣杵在這,快過來幫忙。」胖子衝那位高貴的粉色大蔥嚎了一嗓子。
「小爺我向來不幹瞎活,現在這個就是瞎活!就說挖錯地方了,胖子你自個瞅瞅都挖出些什麼東西!你別把人家的廁所給挖穿了,噴了滿身你就別上車。」
解雨臣現在連嘆氣都懶得嘆了,早知道抽大頭的時候就該動個手腳,把吳邪綁在自個身邊才對。
手氣點背,偏偏抽到跟這死胖子搭夥,不到兩天時間氣得只剩下半條命,也就只有吳邪跟黑面神有辦法跟胖子混一塊還不會想宰了他。
「我去!大花爺您別壞嘴了,這方圓百里連間小木屋也不見,哪來的茅坑讓我挖?你自個瞧瞧,地圖標示的明明就是這個方向,除非小哥跟四眼標錯了,你快把指南針拿出來對對,別把南邊看成西邊了。」胖子揮著鏟子要他看清楚。
解雨臣拍著地圖,「死胖子你別嚎,位置沒錯,我一到就核對了,瞎子發來的定位就是在這位置,但是你這死胖子都把整塊地刨成這副鬼德行,地鼠都沒你這麼會挖,怎麼啥也沒挖到?」
解雨臣當初也怕走錯,一到了這地方就把四周的地形與地圖再次反覆核對,瞎子的定位的確是在這裡,但是胖子都挖上大半天了,什麼相關的東西都沒挖到,反倒是慢了半天路程的吳邪都已經收工要過來會合。
「那咋回事?天真都挖到了。」
胖子咂舌了聲,看著四周被自個刨出來的無數個大坑,如果說只挖了一個位置找不到也就罷了,挖了這麼多地方依舊啥也沒有,他開始覺得不對勁。
解雨臣聳聳肩應道:「我也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定位對,地圖對,就是挖出來的東西不對,你自個看地圖,我都核對過了。」
解雨臣指著地圖上的位置與四周圍的地形,再將黑瞎子傳的那份定位核對,胖子看了幾遍,點點頭承認他們倆的確沒走錯路。
胖子嘀咕了聲,「該不會早就被截胡?大花爺,情報洩露?有內鬼?」
「要是真的洩露了,吳邪那頭也不會這麼順利,以方向來說,他的位置最方便,要截胡,頭一個就得截他們那邊,怎麼還會發現那具屍體?」也是這點讓解雨臣覺得他們沒找錯位置。
胖子看著這堆坑,攤手,「說得也是,那咱們咋辦?」
「胖子你繼續挖,我打給瞎子問問他們那頭的情況。」解雨臣擺擺手讓胖子繼續挖下去。
胖子點了根煙提神,瞇著賊眼四處瞟了幾圈,接下來該挑哪處刨?
這一整塊地在他眼中都有嫌疑,乾脆直接把鐵鏟像是扔標槍一樣投了出去,好死不死一鏟頭直往那根高貴的粉色大蔥腳邊戳下。
胖子縮了縮脖子,預計中的怒吼沒出現,那小子反倒緊鎖著眉頭,一臉不知道在思考什麼。
「你們也一樣?」
『對,我跟小哥都快把這座山翻遍了,連周遭的樹林跟岩山咱們倆都不知道爬上去幾趟。你跟胖子也一樣?嘿,咱們的吳老闆這回發威了,拔頭籌了,我教出來的徒弟果然有兩下子。』
黑瞎子話裡依舊沒個正經,但是語氣中帶著一絲疲憊,解雨臣聽著瞎子沒有掩飾的倦意,突然起了一絲不好的預感,連這傢伙都覺得累了,他跟小哥肯定是翻得比我們這頭還要更大範圍,真被截胡了?
「瞎子別鬧,我覺得這事不太對勁,我打給吳邪問情況,你們如果還是沒發現,就先回來吧,我跟胖子也準備要撤了。」解雨臣掛上電話回頭朝著胖子招手。
胖子聽了一耳朵,連忙小跑著過來,「咋回事?四眼跟小哥也沒找到?」
「就跟咱們這頭一樣什麼都沒發現,瞎子現在的嗓子能聽出點倦意,連那鐵人都覺得累了,他跟小哥翻找的位置肯定比你這些地鼠坑還要更大更遠,我有點擔心吳邪。」解雨臣已經連撥了幾次電話過去都是無回應,煩躁的再次按下撥話鍵。
「還是被截胡的是我們這兩邊?他們或許就喜歡先往遠的地方截?」胖子也一併翻出手機跟著解雨臣輪流打著吳邪的手機。
一連打了十幾通依舊無人接聽,連王盟的手機也一塊打,兩人都是同樣的情況,那一頭的訊號好得很,人是跑哪去了?
第二章
「怎麼樣?」
「跟咱們這頭一樣,你說這次會不會被胖子耍了?還是咱們這地方以前早就被翻光了?」
黑瞎子無奈地拿著鏟子敲打有些僵硬的後肩,他跟啞巴都快將這塊地給刨空了,什麼渣子也不見。
「他敢耍你?」黑眸淡淡地掃過去,也停下了繼續挖坑的動作。
「照道理應該是不敢,他打不過我,除非你犯規出手幫他。」黑瞎子正想多叨唸個幾句,褲袋的手機傳來那個人的專屬訊息音效,勾起嘴角笑道:「喲,花兒爺發了啥過來?該不會他們也找到了?咱們倆要是輸給那死胖子,老臉可丟大了。」
黑瞎子點開解雨臣傳來的訊息,不是詢問進度或是其他指示,上頭只有一行字。
——吳邪失聯,定位消失,速回。
本來還在那嘀咕不停的人突然噤了聲,張起靈抬眼望著他,黑瞎子將手機塞回褲袋,抬起頭,臉上褪下了先前囂狂的笑,一臉嚴肅地開口:「你家小吳老闆跟他的愣頭夥計不見了,咱們得撤了。」
張起靈直視著黑瞎子問:「不見?」
「字面上的意思,花兒爺連絡不到他,連王盟的手機也找不著人,他不久前才發消息給花兒爺說找到了,抬了人正準備回來,但在半路就失聯,他那輛路虎有定位,我查查。」
黑瞎子翻看著手機連接上的程式,螢幕上頭只出現自個這台與花兒爺那輛車的訊號。
這回出來的三輛車上都配有定位追蹤,雖然不是多好的牌子,不耐水不耐火,只是為了以防半途失聯或是走錯位置。
各自就定位時,他還確定了三台車都在標好的定位點上,怎麼才不到幾個鐘頭吳邪這渾小子就不見了?掉坑了不成?
不對,要是掉坑還是能抓得到定位點,除非車沒了,或是定位器沒了。
那只追蹤定位器是放在儀表板上邊,那小子應該不會無聊到自個拆掉銷毀。
如果真是跟著車一塊沒了,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半途發生什麼變故,讓吳邪非得做出這種拋棄交通工具的選擇?
黑瞎子看著張起靈已經快速將四周散落的鏟子撿回來扔進後車廂,他也抓著背包往駕駛座跳去。
「瞎子,先去一趟吳邪翻找的位置。」張起靈上車後快速落下這句話就不再吭聲。
車速一路往上飆,黑瞎子分神瞟了眼副座的人嘆道:「這三九天已經夠冷了,你別再給我加寒氣了啊,冷靜點,吳邪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天真的愣頭,我教出來的徒弟,多點信心吧,我打給花兒爺問問。」
黑瞎子知道張起靈不放心,勸了幾句,開了免持等著接通。
『你們撤了?』
「撤了,有消息嗎?」
『沒有,我跟胖子一路打電話,還是沒有任何回應,我想,他應該不會扔追蹤定位器去給粽子嚼,車搞不好是他自個扔的,半路上必然是發生了什麼變故才會讓他做出棄車的動作。至於沒跟我們連絡反倒比較麻煩,不能連絡還是來不及連絡,這兩個都不是什麼好事。』
「嘖,那個蠢徒弟又掉坑了不成?他那開棺必詐屍的體質還是這麼靈?」
『就算真的掉坑了,車上的定位也不會消失,他那頭附近沒河川,除非整輛車被炸到連渣都不剩,我記得這趟他可沒帶雷管或是炸藥,車上只放了鏟子跟照明工具。』解雨臣嘆息似地應道。
「那個蠢徒弟,我跟小哥過去瞅瞅,你跟胖子先回去。」
解雨臣看著導航,一邊盤算著兩邊的位置,如果胖子飆得夠快,應該會比黑瞎子他們早兩個鐘頭到,『甭回了,胖子也吵著要過去,就在那頭會合吧,看路線我應該會比你快到,我跟胖子會在附近找找。』
「要胖子那賊手消停點,否則別怪老子跟小哥卸掉他那雙蹄膀拿去燉了。」
黑瞎子掛了通話,看著身側那位散發冷氣的冰山忍不住有些頭疼了起來,這趟究竟是怎麼著?一點都不順!
*
「四眼說了啥?」胖子叼著煙含糊地問道。
解雨臣重整了不下一百次的搜尋還是只搜到兩輛車的訊號,輕嘆了一口氣望著窗外呼嘯而過的樹影應道:「他說要胖爺您消停點,要不然就跟小哥一道卸了你這雙舉世無雙的蹄膀。」
胖子不滿的拍著自個的手臂:「四眼他那賊手才是蹄膀!你有見過這麼威武的蹄膀嗎?」
「少囉嗦,現在甭管你那雙肥手,胖子你仔細想想有哪不對勁?」
這趟所有的一切都太過順利,自個是在哪裡被蒙了眼?這些年都跟吳邪淌一塊,也被小三爺骨子裡的老好人性子同化了不成?
解雨臣仔仔細細地回想這一切,想過一遍又一遍還是找不出有哪不對勁,不過這種順利倒是讓他越發疑惑。
不管是杞人憂天也好神經過敏也罷,一旦事情發展順利過了頭,都不會是什麼好事。
「大花爺,你們那頭的人真信得過嗎?雖然咱們商量時四周沒放人進來,但是備工具還是得經由他們。這些年周遭都是什麼樣人你也清楚,天真那頭已經換了一批,我出山後又只跟著你們淌,是不是被人趁機鑽了空子?虧得四眼這麼精明也沒發現?」
「吳邪那頭的人全換了,我這頭除了三十年以上的舊人,其他不夠穩的也都替換得差不多了,真要說鑽空子⋯這事我得好好想想。」解雨臣輕嘆了一聲,「現在只能確定這回的確有問題,事情太過順利了,以前遇上的事都得調查上好一陣子,或是得多淌幾處才能找到,這回根本沒費多少力。」
「說得也是,這趟老子一路嫌無聊,還被你小子罵了一路,那到底是咋回事?還得開上一段路,我把有疑問的念出來,大花爺你來備註。」胖子咂舌了聲快速想了幾個問題。
「好。」
解雨臣也知道胖子這個習慣,現在暫時也沒其他辦法,由得胖子說說他的看法也好。
「一、這次的事是怎麼起頭?誰起的頭?胖爺我一向是跟著天真還有小哥,除了抽大頭這蠢法子是我選的之外,其他行動都是咱們幾個商量後的決定。」
解雨臣眨了眨眼,突然像是在攪成一團亂的毛線之中拽出了線頭,偏頭望著胖子半晌,緩緩開口:「胖子,這趟是你起的頭。」
「哎?」
胖子這下差點連叼在嘴裡的煙都給嚇掉了,急忙轉彎踩煞車,轉頭愕然的望著解雨臣。
解雨臣疑惑地問:「你慌什麼?那份羊皮卷是你帶過來的。」
「別催別催,胖爺我年紀大了得想一下。」
胖子仔細一想,整個人突然哆嗦了下。
這一陣子腦子裡都像被層層白霧給塞滿,日常閑嗑牙扯扯皮什麼的沒差,一扯到下地活的事,腦子又慢慢地被那陣白霧給纏住。
身邊這些人都是老手,前幾日他們五個人在琢磨地點時,胖子其實也不需要多說什麼,在旁叼著煙點頭附和就得了。
這點異常,一時半刻也不容易被察覺,連自個都沒發覺了,更別說其他人。
現在胖子靜下來仔細一想,這事的確是他起的頭,那份羊皮卷拿回來後立馬就去拽天真跟小哥解圖。
吳邪拗不過我,加上拆解出來的位置又多,乾脆分頭去找,這才一路順道拉了大花爺跟四眼一道幫忙。
這麼說的話⋯那份羊皮地圖我又是從哪拿來的?怎麼會連這件事也給忘了?
「胖子?」
胖子一臉懵樣地沉默了好一陣子,重重地嘆了一大口氣老實道:「我就老實說了,胖爺我的腦子好像有點不太對勁,似乎斷斷續續忘了很多事。」
解雨臣聽懂他的意思,接口道:「你忘了這份羊皮卷是你拿過來的?」
「對,現在聽你這麼說,胖爺我才想起來真有這事,當時清醒過來後,手裡就已經握著那份地圖。」
「在哪醒過來?」
解雨臣暗忖片晌,還是決定繼續問下去,至少能問出多少是多少,要不然胖子半路突然又腦空了,自個真的不知道該不該一鏟子敲過去。
「這事我倒是想起來了,在下頭呀,四眼也在,前兩個月不是被他一道拖下去運貨?那份羊皮地圖就在那處中室外邊發現的。」
「我還記得外邊那層石壁上雕刻了一扇門,跟狗洞差不多大,門縫中間還刻了一個小娘子,鬼鬼祟祟的在門後探了半個身子,老子當時還把那小娘子裙子上的珍珠摳了幾顆下來,這份羊皮卷當時就塞在門縫裡頭。」
「老子一見是張地圖,本來想順手抽回來了,結果不管怎麼使勁就是抽不出來,一個不留神鬆了手,人就直接滾到後頭撞牆去,等到回過神,這份地圖已經在我手上了。這不就拿回去讓天真跟小哥替我對照,花了半個月時間解出咱們這三處位置,不過現在仔細一想好像⋯⋯」
「好像什麼?你話別說一半就嚥了!」
「你別催我!反正回來後好像很容易忘東忘西,如果你沒問,我還真忘了這份地圖是我帶回來的,胖爺我要提早老人癡呆不成?總而言之,回過神發現地圖已經握在手裡,爬起來去看那扇石門,門後的小娘子已經沒了影,這算重要的事嗎?」
胖子一攤手,落下了這句讓人想一鏟子敲昏他的混蛋話。
這死胖子臉皮跟城墻一樣厚,瞪穿了眼也沒用,解雨臣深呼吸了幾下,抓過手機狠狠扣下黑瞎子的號碼。
第三章
「老闆?」
「在這。」
「你真的是我老闆?」
「不然?」
吳邪在黑暗中眨巴著眼,一路接連著連環撞,半路似乎還昏了過去,現在整個人累得要命,也懶得跟這渾小子扯皮,隨口應了聲,慢慢地調整姿勢將身子翻了過來。
移動了下手腳,感覺起來應該沒被摔到斷腿,至少接下來還能行動就行了。
吳邪伸手往四周慢慢摸索著,指尖碰觸到的盡是讓人不快的潮濕黏意,好險他的鼻子幾乎聞不到味了,暫時還能當作不知道摔到什麼地方去。
王盟伸手往吳邪出聲的方向胡亂拍,直到一爪子拍到了腳踝的位置,確定這是條有溫度的腿,才小聲的開口:「為了我這條小命,我得先問你幾個問題。」
「我怎麼不知道你小子哪時這麼小心翼翼了?那你之前要打粽子卻將一槍那只元青花打爛是咋回事?罷了罷了,你問吧。」
吳邪突然覺得這小子婆媽起來還真是麻煩,不過也不能怪他,跟了我這個麻煩的老闆,的確得多點警戒心。
「我多久沒加過薪了?」王盟在黑暗中想了想,還是先問了這個問題。
吳邪在黑暗中翻了個白眼,「上個月不是才剛分紅?你小子還吵著要我多加兩張票子湊整數。」
「嘿嘿,誰讓老闆小賺了一把,我還沒問完!別打岔,那麼第二個問題,老闆你的姘頭是誰?」
「王盟,這詞兒⋯不是這麼用的⋯⋯還能有誰?信不信他扭你脖子?」吳邪這下連白眼都懶得翻了,這小子的嘴怎麼跟胖子一樣麻煩了?
「呃⋯那換一個問題,我最擅長的事是什麼?」王盟擠了半天只擠出這個。
「以前是發呆跟睡覺,這兩年是長進了些,至少能替我去跟其他夥計周旋,我真的是吳邪,蛇不會這般跟你對話,還有,我的腳被你壓麻了,再不起來就扣你薪水!」
「得,你真的是老闆。」
「廢話!不然我是誰?」
王盟吸了下鼻子,心有餘悸地嘀咕,「我當然得確認清楚,老闆你也看到那東西,不是說不會詐屍?嚇死我了。」
「得,這回是我估計錯誤,別說它了。」
想起那玩意,吳邪只想嘆氣,這麻煩的體質到底是咋回事?開棺必詐屍的本事又進化了不成?竟然連塞了滿肚子水銀的也能詐屍。
「那現在該怎麼辦?車子都被甩下山燒了,咱們倆的手機也一道滾下去,花兒爺他們不就沒辦法定位連絡?這兒又是哪啊?怎麼像是被困在一個箱子裡?老闆你有沒有覺得下面鋪著的墊子摸起來怪怪的?好像一片片又有點濕濕粉粉的感覺,進水了?還是摔河裡去了?」
王盟像是想要轉移害怕的情緒,連珠炮似地追問個不停,手還不停的往四周撓,那陣陣摩挲的聲響,讓吳邪背後更是涼了幾分,這小子真當自個在玩沙不成?
吳邪本來不打算嚇唬他,聽那陣陣翻動的聲響,連忙一掌往他腦袋拍去,「哪來這麼多問題,我先回你一個最重要的答案,你那兩隻爪子別繼續撓個不停了,下頭鋪的全都是你說的土豆皮。」
「臥槽!」
倒霉的小夥計不停的甩著手,想把指縫間沾上的碎皮渣子甩開,這位置連站直都辦不到,一個重心不穩,腦袋直接往後磕,只能捂著撞疼的地方嚎著嗓子。
吳邪忍不住伸手撓了撓耳朵,在這麼小的空間直接轟了這一嗓子,腦子有點疼了,掐住王盟的腳踝罵道:「別瞎嚷嚷,你嚎得再大聲這些土豆皮也不會不見,給我像耗子一樣安靜!」
「吱!」
吳邪滿意的點點頭,反手抽出腰帶間扣著的迷你手電筒,待在黑暗太久,突然出現亮光,兩人都閉著眼,等著眼睛習慣這陣酸麻。
「老闆你不厚道!藏了手電筒也不早拿出來,讓我胡亂撓了滿手皮!」王盟捂著眼不滿的嘟嚷了聲。
「我講過幾次了?要你別手欠就是不聽!撓了滿手皮總好過一爪子撓進粽子的肚裡掏,那樣才叫噁心。」
吳邪拿著手電筒朝四周照去,除了下邊堆疊的皮之外什麼也沒有,這裡就像是個木箱子,這麼窄的位置,他跟王盟的身形只能貓著腰坐著,要是胖子也被塞了進來,八成會在那嚎著他的肥腰要斷了。
吳邪抬手朝上頭推了下,沉重的手感讓他皺了眉,處境似乎不太妙。
「⋯⋯老闆你撓過?」
「聽說三叔撓過。」
聽吳邪這麼說,王盟立馬癟著嘴乖乖的縮在一邊,一臉深怕哪天就得換自個去撓的模樣。
「別縮著,你瞧這木箱,咱們像不像摔進個棺材裡了?你往那處摸摸。」吳邪用手電筒照向另一頭有個凹陷的位置。
王盟聽話的伸手扳了幾下,搖頭道:「啥也沒有,就是個凹槽,老闆,咱們跳車後是落到哪了?那時候外頭黑到讓胖哥去跳大神我也看不見,該不會碰巧直往墳區裡跳?就這樣蹦進了棺材裡?」
「人家墳區是沒蓋土?就算咱們倆真的一跳就直往棺材裡跳,還這麼剛好,一掉下來連蓋子也立馬闔上了,人體感應?」
「以老闆您的體質來說,這個可能性還挺大的。」王盟小聲的應道。
「你再說一次。」
「咱們該怎麼出去?這箱子看起來挺牢固的,連上蓋也關得緊,待得時間再久一點,也不知道呼吸會不會有問題。」王盟抽了抽鼻子,現在是沒有缺氧的感覺,甚至隱約還能感受到有一絲涼風吹了進來,這木盒子破洞了?
「我也想知道。」吳邪捏著鼻樑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將手電筒隨意往上方蓋子的部分照去。
手電筒的白光照亮了其中一塊反著光的木板,仔細一瞅,吳邪立刻整個人繃緊,慢慢地往王盟的方向挪。
那個反光處不是與這箱子同樣材質的木蓋,而是與它相似顏色的半張臉,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一直塞在那。
王盟跟著吳邪的視線一瞟,也縮著脖子往後退,「他娘的!怎麼跟了過來?不對,這模樣怎麼這麼像是我姥姥看她養的小王八的表情?」
「你才王八!別說得這麼恐怖,既然它半張臉可以卡在這,代表那地方是空的,應該使點勁就可以扳開,你等會去把它引開,我這還有一把摺疊刀,勉強擋著用吧。」
王盟整個人又開始抖了起來,「怎麼弄?戳它眼?它⋯它還有眼嗎?這王八是正好摔到這上頭?還是堵在那偷看?從咱們醒來就一直盯著瞧?」
「別話癆了,你管它有沒有眼!不然你真想縮在這當它養的烏龜?使勁去戳,至少得讓它別繼續趴在上頭,我趁機去頂開蓋子。」吳邪甩了甩手在旁預備。
王盟這幾年的膽子被自家老闆不要命似的各種行動給練大了,看著上頭那半張臉,倒也沒多害怕,緊抓著折疊刀,咬牙點頭。
一人一邊慢慢移動到預備的位置,吳邪壓低身在角落等著,如果王盟那一戳能順利讓上頭這傢伙退開,自個應該有一半的機率能頂開這蓋子。
「我要戳了,它到底有沒有在看?」
「你管它有沒有看!再拖下去我還怕它會擠進來。」
「老闆你別嚇唬我呀,這麼小的洞怎麼塞進來,好好好別瞪我,三、二、一半個半⋯」
「快!」吳邪這一吼,王盟立即抬手使勁往那粽子眼睛的位置戳去,刀尖直接沒入了兩眼之間,吳邪一看差點吐出一口老血,這小子是怎麼對準的?
「老大!現在怎麼辦?」王盟哀了聲,不曉得該不該拔出來再戳一次,一臉像是傻麅子似的望著老闆。
兩人繃緊著神經盯著那張臉,就怕它被這一戳突然撒潑,憋著氣等了快三分鐘也沒出現任何的動靜,依舊保持著原本塞在那的模樣,連眼皮子也沒掀起。
不趁這時候走還要等到什麼時候?一人一邊用肩膀頂著木蓋往上推,雖然沉了些,但沒有想像中那般重到推不開,上頭壓制的重量恐怕只有這隻大粽子。
兩人將棺材板推開,現在用不著吳邪發號施令,王盟立刻跑去抬腦袋,一人扛一邊,快速把這人給扔回棺材去,又重新抬起棺材蓋壓緊,這一連串的動作讓兩人手都軟了,棺材蓋一闔上,各自倒向一邊喘大氣。
王盟整個人攤平在地上,顫抖著舉起手問道:「老闆,這傢伙到底會不會動?在車上它的確是動了呀,咋回事呀?我的小心臟沒老闆這麼堅強,再多來幾次我真要歇菜了。」
「別在這歇菜,還沒完呢。」
吳邪爬起身看著四周的情況,他們倆似乎真的掉進了墳坑區,不過四周散落的棺材沒有埋進土裡,全部都是直接擺了出來,有些棺材連上頭的蓋都沒了,裡頭的主人直挺挺的紥在那,空洞的眼眶就這麼直瞅著你瞧。
原先還不覺得害怕,現在轉了一圈看清周圍的情況,無邪的背後也涼個徹底,自個都有這種感覺,更別說是王盟了,渾身軟到連站都站不穩。
「我就說真的摔進墳區了!他們的蓋子呢?」王盟帶著哭腔,整個人縮到吳邪身後死拽著他的衣襬不放。
「別吵,我問你,還記不記得我們是怎麼下來的?」
「不是跳車?」
王盟皺著眉,仔細回想這到底是咋回事,當時他被後座突然坐起來的身影嚇得差點去咬到舌頭,老闆當下方向盤一扭,拽著我的後領就往車外跳。
「咱們跳的位置是草叢,滾下去時我還保持著清醒,但是怎麼下一瞬間就會掉進了那個棺材裡?蓋子還被蓋上?這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你有印象嗎?」吳邪只記得跳下時身邊刮起帶著水腥的風,再來就是在棺材裡。
「我也差不多,最後的印象是撲去草叢,還吃了一嘴的草,連呸都還沒呸乾淨,睜開眼就在那副棺材裡頭了,這麼說的話⋯咱們像不像是被人給搬了進去?」
「⋯⋯搬進去?」
吳邪看著王盟擺出抱起來,放下,又接著蓋上棺蓋的動作。這下真的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才好,這小子偶爾說出來的話,比胖子更讓人冒冷汗。
「我只能想到這個可能,該不會是那個大粽子?那它怎麼又不動了呢?就只有把臉塞在洞裡,難不成它真想感受久違養寵物感覺?是我們不好吃嗎?」王盟檢查了一下全身,只有關節處一路撞過來,留下幾處瘀青。
「你問我我問誰去?別胡扯了,不管是誰,咱們倆得快點想辦法離開這地方,現在手邊只有這個迷你手電筒跟一把折疊小刀,我不是小哥跟胖子,這些傢伙要是睡醒起來散步,我可沒辦法徒手拆了它們。」
吳邪現在的腦子久違地亂成一團,先不說兩人怎麼都沒了中間那段記憶,到底是誰能這麼快速將他跟王盟弄進棺材裡?
第四章
「嘖,這些粽子全得了皮膚病?脫皮脫得整個棺材都是,喲,還是脫出一整個人的形狀,怎麼脫的?搞得跟蛇一樣,棺裡頭連個內臟跟骨頭也不見,這些人是得了啥病呀?中了化骨綿掌?天真翻的位置都是這種鬼東西,他們該不會被這些皮給捲走了吧?」
胖子嫌棄地拿鏟子撥開那些白花花的軟皮,越想越心急,乾脆將這些人皮全鏟了出來堆在旁邊。
「胖子慢著,你夾著脖子整個拎起來。」
解雨臣指揮著胖子將那層皮拿起來,先不說脫皮怎麼會脫出一整個人形,棺裡連一丁點內臟跟骨頭的殘渣也不見,就顯得有些弔詭了。
胖子照著花兒爺的指示,拆了兩根螺旋鏟,夾著脖子將整身人皮舉高,慘淡的月光自雲層透下幾縷銀白,襯得這些隨風搖晃的人型多添了幾分詭異。
「大花爺,您瞅出啥門道來了?」
看著解雨臣慢慢繞著這人皮轉了圈,時不時勾起手腳瞅上幾眼,越看臉色越發凝重。胖子也收了聲,跟著多看了幾眼,這身皮這麼完整,不會是自己脫的,被人拔了皮不成?
「開挖!」
「啥?為什麼要挖?天真不都把那具屍體給載走了?」
「這些不是脫皮,你仔細看頭頂跟腳底的位置。」
解雨臣臉色有些蒼白,用鏟子指向那幾處,胖子平時雖然打混慣了,但一遇上本行的事,倒是個人精,一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
「臥槽!灌水銀讓肉擠出來只留皮?幹啥呀?準備做成稻草人?」
「你見過用這種方式擺出的殉葬陣嗎?」解雨臣望著胖子問。
「沒有,老子刨了這麼多地,以前看到的都是直挺挺的倒在那,自從跟了天真那一家子混一塊,這才一天到晚被粽子追著跑,大花爺你見過?」
解雨臣搖頭應道:「曾經聽家裡老人家講過,倒是沒親眼看過,我覺得這裡不太勁,這些人皮的數量太多,你剛才隨手刨了五具棺裡頭全都堆到滿,搞得像是前期加工一樣。」
胖子把人皮放回棺材裡,「前期加工?這麼說的話,那具屍體不就算是工頭?大花爺,說來聽聽,搞這麼多皮是想幹啥?你說的那種殉葬陣是咋回事?」
「這事瞎子知道的比較多,咱們多挖幾個出來,確定是不是都是這般模樣,等他跟小哥過來再商量。」解雨臣落了這決定也拿起鏟子。
「這區的土被小吳跟王盟掏過,不用再挖一次,去挖另一頭。」胖子指著幾處沒動過土的位置,兩人分兩頭開挖。
等到張起靈跟黑瞎子到達,他們倆已經將這一區挖空了一大半,起出來的人皮全堆疊在棺材裡。
黑瞎子蹲下身用刀背勾起一塊,「都是這玩意?」
「對,這區滿滿的人皮,我跟胖子翻出來的起碼超過一百具,吳邪在這挖出那具屍體就離開了。」解雨臣嘆道。
「皮就算了,但這數量不對勁啊,是想搞出一個小城鎮不成?」黑瞎子咂舌了聲,搖頭嘆氣。
「搞啥城鎮?」
胖子一臉疑惑地望著小哥,黑眸眨了下,示意他去找黑瞎子問,自個就沿著一旁散落的腳印翻找著其他落下的線索。
「胖子你沒見過?」
黑瞎子瞭然地接過解釋的任務,拎著鏟子將其中一具人皮攤平在地上。
「沒有,老子見過最多就是木俑之類的玩意,說是殉葬也是把人埋在那,要不就是砍了腦袋當作一堆人頭塚,四眼先生請科普一下唄。」胖子蹲在人頭的位置抬眼望著黑瞎子。
黑瞎子用鏟子指著地上的人皮,「胖子,你知道要怎麼乾淨俐落的把這一整身的肉給擠出來?」
「老子只聽過用水銀,別盡問我這些問題,胖爺我現在腦子空了一大半,直接講明吧。」
「就是水銀,以前淌過一處就是弄了這陣仗出來,比這裡備存的人皮要少了些,不過也算是一個小村的人數。」黑瞎子想起了那畫面,忍不住皺了皺眉。
「好端端的弄一整村的皮下去幹啥?」
「殉葬,直接埋進去,幾年後不都爛成一堆骨頭?那人或許覺得自個在地下看著一堆爛泥骨會心情不好,便用了這招把人佈置成在世時的模樣,一塊陪著他入葬。」
「四眼,你這話仔細一想還挺可怕的,那些人腦袋跟腳底都有切開的痕跡,裡邊的肉,是從⋯那裡擠出來?」胖子這畫面光想就連他都覺得頭皮發麻。
「差不多,我知道的大多是先強迫喝下鎮靜或是麻醉的藥物,之後再從頭上切個洞。第二刀切在腳底板的,就是肉擠不乾淨,還要多切一刀把肉給掏乾淨。」黑瞎子用鏟子拍了下胖子的腳示意。
胖子搓著自個手臂,「嘶,你別說得這麼詳細,然後呢?」
黑瞎子指著人皮頭頂上的洞,「然後就是拿根勺子從這兒開始倒水銀進去,加入一定的量之後,肉就擠出來了,全倒乾淨再混入稻草或是其他填充物把切口縫起來,皮有多的就先存著慢慢用。」
「如果是想讓人保留原本的模樣,直接撬開嘴灌著喝也行,這樣人死透了也不會爛,聽說有些罪人也會受到這種刑罰,讓你爛不了也沒辦法去另一個世界。總之,將那些皮處理好,就將它擺出你想看到的樣子,端著盤子或是捧著酒瓶子,跪在一旁伺候穿衣的也有,還是跳舞百戲,任你擺。」
「他娘的,心理變態呀!天真挖出來的那具就是這麼來的?遇上膽子小點的人,一下去就瞧見一堆捧著盆的人杵在那,魂都要被嚇沒了還倒什麼斗?」胖子搓著下巴的鬍渣子瞟向那些堆疊的人皮。
「八九不離十,這裡你們都刨成這樣了也只起出那一具,它就是頭兒唄,搞不好留它下來顧著這些備份的皮,以前那些財氣沖天的傢伙向來沒良心,僕役侍女一堆,皮囊來源斷不了。」黑瞎子看了一圈起出的皮子數量,一個村落綽綽有餘。
「那不就糟了!肯定是那頭兒半路詐屍把天真跟王盟給叼走,那小子的體質從以前就是開棺必詐屍,現在連灌了滿肚子水銀的也能詐,該不會要被拉去拔皮吧?」
「胖子你別甭把話說成這樣,當心啞巴擰你腦袋。」黑瞎子呶呶嘴示意張起靈的方向。
胖子縮了下脖子,「那現在咋辦?小哥的眼神都能凍死人了,他在看啥啊?手上那是什麼?木頭?」
「呵,我可是一路被凍過來,正主兒被吳邪帶走,這頭也只翻出這些皮,繼續翻下去也不是辦法,得趕緊追上去,花兒爺,路線整好了?」
解雨臣頭也沒抬,舉起設定好的手機朝黑瞎子的方向搖了搖,「都好了,依照吳邪的路線來看,他最有可能朝這條路開,還不能確定是在那一處棄車,所以一路都得看個仔細,胖子你現在還能記得什麼?」
說實話吳邪現在究竟會在那個位置,解雨臣也沒有頭緒,既然能把車扔了,人同樣也能四處栽,只希望那小子還能有時間留下點提示。
黑瞎子望著胖子,「啥意思?胖子你提早癡呆了?」
「操!你才癡呆!你全家都痴呆!」胖子指著黑瞎子罵罵咧咧,「自從上回跟你去那破斗回來後就這樣,這陣子老是忘東忘西,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四眼你沒事?」
「你大爺我只有眼睛不好,記性可是好得很,你是忘了啥?」
黑瞎子好奇地朝這死胖子上下瞟了幾眼,暗自思索了片晌,自個的確沒有這個毛病,要不然身邊這位爺早就發難了,上回去那點單純就是挪貨,連個粽子也沒見到,胖子是手欠碰了啥東西?
解雨臣在旁接口道:「他連這卷羊皮地圖是自個拿來的都給忘了。」
黑瞎子點點頭,「這倒是個大問題,胖子,你的腦子是掉在那了?那地方早就被搬光了啥也沒有,就留下一堆搬不走的百戲石刻,莫非⋯你對那些石頭小娘子伸出賊爪子了?」
「一邊去!胖爺我生平最怕這種硬邦邦的女人,懶得跟你扯皮,你們倆這頭整理整理,我去看看小哥琢磨出啥來,得趕緊把人逮回來,要不然老子可要變成個凍胖子了。」胖子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拔腿就跑。
「偷懶就說!」
「體諒個丟了腦子的胖子吧,你沒事?」解雨臣將人上下瞟了幾眼。
「我可以當成是你的關心?」
解雨臣橫了一眼給這又笑得沒心沒肺的傢伙,嚴肅道:「甭胡扯了,得趕緊逮回吳邪,我真怕他撞上事了。」
「那體質真有這麼靈?」黑瞎子想了下那個不讓人省心的蠢徒弟這些年撞上的事,抿著嘴點頭:「一會我開車,你在旁指路,小哥跟胖子眼毒,讓他們後一車沿路找。」
「好,快把這些皮埋回去吧。」解雨臣踢了踢腳邊翻起的土堆示意。
「得嘞。」
第五章
「小哥,吱一聲唄。」胖子叼著煙有些含糊不清地哎了聲。
四周黑燈瞎火的山路已經夠讓人犯睏,胖子只能專心直盯著前頭四眼的車尾燈,開了一個多鐘頭都只有自個不停地講話,沒天真那渾小子夾在中間鬥嘴還真是不習慣。
「專心開車。」
張起靈一上車就保持這種半個身子探出窗外的模樣,黑眸緊緊盯著外頭的山谷,就怕真的看到那輛車出現在下頭。
胖子擔心歸擔心,還是對著自家兄弟安撫道:「小哥你別這麼瞎擔心,連我都覺得心慌了,那小子在這幾年長進很多,王盟那渾小子也是,就算他們倆真的半路撞上詐屍,他也不會像以前那般傻愣著被啃,你不知道咱們家小吳老闆變化有多大。」
「我還寧願他別這麼長進,把自個逼成這樣。」
張起靈沒想到吳邪過了這些年會果決成這樣,雖然再次碰上面後,這人依舊如同記憶中那般,一樣的笑容,一樣的眼神,但是他知道吳邪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天真的小老闆。
視線沒從窗外挪開,張起靈說話的語氣很淡,聽不出其中有任何波瀾,但胖子哪會聽不出小哥的意思,想了下老實道:「沒法子,當時誰來勸都不聽,沒了三爺那老狐狸在道上鎮著,他這小三爺又不肯把一切撒手,就咬牙硬扛了。那倔脾氣,驢都拉不動,小哥你也勸勸他,他只聽你的話。」
「我沒資格勸,當年他不也一路追著勸,我不也繼續行動。」黑眸眨了下,繼續盯著下方山谷。
「⋯說得也是,好唄,都過去了,別說那破事了,你們倆現在好好的就成了,別讓胖爺我瞎擔心,老子我最後的溫情都給了你們了,那小子我是真真不放心,你瞧,這會一個沒盯緊,人又不知道掉哪去了?」胖子想了下這幾年的日子,只能憋著滿肚子牢騷,重重地將灰白煙霧吐出窗外。
胖子本來還想著這小子總算肯應我了,正打算多叨唸一會,突然被一爪子扣上肩膀掐住:「胖子停車!」
「哎哎哎,小哥你別使勁,我的胳膊不是死肉啊。」胖子嗷了聲,連忙按了幾下喇叭示意前面的車停下。
「有發現?」解雨臣率先跳下車,往張起靈站的山邊跑去。
「我看到燈光,一閃而過。」
張起靈指著剛才晃過去的位置,現在這一整處的位置全是密密麻麻的樹林子,哪還看得見任何一絲燈光。
胖子睜大眼仔仔細細看了兩圈,偏頭疑惑地問道:「小哥,我沒看見啊,還是被我們的車燈照出的反光?那頭搞不好有個能反射的東西?」
「隔了這麼遠的距離有啥玩意能被車燈反光?」黑瞎子在旁接口道,臉色同樣有些凝重,推了推墨鏡,蹲下身朝那處晃著手電筒,看不能不能照出胖子說的反光。
「四眼一邊去,咱們幾個你眼睛最差,別吵。」
黑瞎子皺著眉,朝四周嗅了嗅,「我眼睛差但是鼻子可不差,胖子你沒聞到?」
胖子大力吸了一大口氣,一絲若有似無的腐臭味傳入鼻腔,讓他呸了聲:「不會這麼快就爛了吧?」
「說誰呢?當心被他們倆揍,不對,得加我一個,那是我徒弟,啞巴動手啦。」黑瞎子說完衝著張起靈招了招手。
胖子探頭下去大力吸了幾口,「四眼別擠兌我,這味不對勁。」
「陳年老味。」
「別說得這麼噁,沒看到車,天真那個敗家的孩子是把車扔去哪了?」四人就他的眼睛最毒,現在什麼也沒看見。
解雨臣打起兩盞強力探燈往下照,黑壓壓的樹林子遍佈整座山谷,其中的樹沒有被燒過或是撞擊的痕跡,搖頭道:「下邊樹林子這麼密,從上邊看也不知道多深,車子下去也看不到,小哥說的那道光得再仔細找找。」
「大花爺,這得怎麼找?這路看起來不通啊,能開的路只有這一條,要不分兩隊吧?一隊繼續開,另一隊下去找,反正登山繩帶得夠多。」
胖子一手扳過車裡的導航對了對這一區能夠行駛的路線,下方壓根沒有任何路能開,乾脆往下搜。
「用不著分兩隊了。」張起靈用手電筒指向草叢,在燈光照射下,墨綠色的草叢間閃著一塊反光的破碎錶面,拇指抹去上頭沾上的土輕聲道,「這是吳邪的錶。」
「他娘的,這是被扯斷的吧?」
胖子在距離不遠的地方找出半塊扯裂的錶帶,好在上頭沒沾上血,雖然錶帶不寬,畢竟還是挺紮實的,看著兩頭扯裂的痕跡,沒人再多說什麼。
*
當一個人一路都飽受驚嚇,也會有麻木的時候,王盟就正好處於這種過渡期,走到這頭已經沒繼續死拽著吳邪的衣襬不放,乖乖的跟在身後一聲不吭,就算他都明白現在壓根就是在繞圈,他依舊沒有出聲質疑自個老闆是不是在瞎走。
「難得你會這麼安靜,有話想說就說吧,不過別跟我說回去就要辭職這種話,我信不過其他夥計。」
吳邪這話可沒哄騙王盟,幾年下來長進最多的也是他,很多事也就只有這小子能替我辦,雖然時不時得抽個幾下才會專心幹活,至少比其它夥計讓我放心。
「沒有,我只是暫時想省點力,發呆罷了,咱們也不知道得在這裡待上多久時間,身上啥也沒有,我還怕會餓死在這,聽說過程挺難挨的,老闆你挨過嗎?說說唄,讓我有點心理準備。」王盟捂著肚子嘆氣。
吳邪嗯了聲,「挨過,前期是挺難捱的,熬過了那一陣子,整個人就麻了,不過當時還有水,這頭也不知道該上哪找水,的確是該省力。小花他們現在應該也發現不對勁了,那小子精明的很,這回怕是又要被他花兒爺狠狠記上一筆了。」
吳邪突然想起了那雙平靜無波的眼,忍不住縮了下脖子,小花發怒自個還知道怎麼化解,這冰山要是真怒了,那可不得了。
悶油瓶幾次發火似乎都跟自個脫離不了關係,但是吳邪也沒法子,事情就這麼撞上來了,這回也一樣,我容易嗎?
「我看老闆你壓根就不怕花兒爺或是黑爺發怒,胖哥更別說了,嘿嘿,小哥的眼刀子不好挨吧?哎喲,老闆你真打我?好好好,我不擠兌你行了吧,我說那也要花兒爺他們能找到這頭才行,咱們倆現在連怎麼下來的都不知道,他們該怎麼找位置?」王盟委屈的揉了揉被揍的腦殼。
「我的手錶應該在被拉下來的時候落在上頭,胖子那雙賊眼毒得狠,希望他胖爺能⋯」吳邪話還沒說完,突然一記抓撓聲出現在後邊,立刻捂住了王盟的口鼻往角落拉去。
王盟突然被捂住嘴,只能用鼻音發出老闆兩個音,吳邪曲起指節敲了他腦門小聲罵道:「別吭聲,自個把口鼻捂住,捂緊點!敢動,讓你跟黑瞎子賣西瓜去!」
「噢。」
那一聲抓撓的聲響就像是一個訊號,不一會四周接連著出現這番動靜,兩人背靠著背,警戒著四周,王盟緊盯的那一具棺材裡也傳出了同樣的動靜,連帶著棺蓋也發出即將要被推開的碰撞聲。
「老大⋯我要暈了。」
吳邪感覺到身後的人像個篩子似的抖個不停,快速辨別完方向,壓低聲道:「不準暈!我記得這口棺裡只剩半身散骨,進去!」
不等王盟回應,吳邪一手攥住他的後領,直接拉進這副棺材裡,隨手將裂了個窟窿的木板當作棺蓋,兩人貓著腰各自縮向一邊。
「老闆,這棺下頭好扎,好臭。」
「撥旁邊去,別說話。」
吳邪放輕呼吸,屏息等著這陣騷動退去,但是越聽越不對勁,外頭的動靜怎麼變得更大了?
王盟也感覺到他那一頭的腳步聲變多了,嗚咽了聲,兩手緊緊扣住自個的嘴。
這陣腳步聲直到快半個鐘頭後才逐漸消失,這時候兩人渾身都是冷汗,如果說聽見的是一般人穿著鞋走路的聲響也就罷了,這回明顯能聽出其中還夾帶著骨頭與青石板的摩擦聲,聽了都覺得牙酸。
「出去吧。」
吳邪輕嘆了一口氣,伸手要推開棺蓋,推第一下竟然沒抬起來,王盟也幫著一道推,兩人這時才發覺不對,這木板薄薄一層,哪時變得這麼沉?
「老闆⋯我不敢看上邊那個洞,要是又一張臉塞在那怎麼辦?」
「那就再讓你拿刀戳一次!別哭鼻子了,那些腳步聲不知道哪時會回來,咱們得趕緊找出位置離開,使勁推。」吳邪好言好語的安撫幾句,一人一邊大力將上頭那塊木板給掀了開來。
一爬出棺材連身上沾上的碎骨都來不及拍掉,王盟直接點亮那只迷你手電筒往地上照去,視線定格在跟木板倒在一塊的身影,連忙往後退了幾步。
「我就說!」這一嗓子都帶上了哭腔,那口棺他可是有好好關緊,這傢伙幹啥跟著其它人一道出來溜達啊?
「這些人去哪了?」
吳邪左右看了看,這裡可沒有那種頂天的青銅門能讓它們進出,也沒聽見陰森的號角聲響徹整個山谷,數量這麼多的枯骨與乾屍是能往哪走?幹啥去?
「老闆您就別管它們去哪了,先管管咱們倆現在該怎麼辦吧,再把它關一次有用嗎?」王盟現在都想直接扛起老闆撒丫子就跑。
吳邪想了下,直視著快要哭出來的夥計道:「那棺蓋有多沉你也清楚,這都關不住了,那就帶著走吧。」
王盟:「???」
王盟一臉懵樣地望著吳邪老半天,直到確定老闆不是在開玩笑,整個腦袋搖得跟波浪鼓一樣。
他全身上下都在反對吳邪出的這個餿主意,誰來扛?我嗎?
⋯⋯
後面收書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