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蕭景琰登基第二年,逐漸習慣了各種繁複的祭祀,忙完了秋祭月後,照例又是一連串的飲宴,連日睡不安穩,祭祀完連頭也開始時不時抽疼著,現在歌舞還在繼續,他也不好半途離席,還是再多撐一會吧。
「陛下臉色不太好,身體不舒服?」靜太后待眾人的視線集中在底下的歌舞之中,方才偏頭悄聲問道。
蕭景琰本想說沒事,一看見母親帶著擔憂的眼神只能老實的點頭應道,「母妃放心,只是這幾日睡不安穩,有些頭疼罷了。」
「酒別喝了,我做了些小點心,已經讓人送去你宮裡,等會回宮早點歇息。」溫婉柔聲的囑咐著。
就算兒子當了陛下,景琰在他眼中仍然是個孩子,這老實認真的性子從未改變,不過站上這位置後,他多少也得學會隱藏,隱藏自個的真正的心思,隱藏臉上該擺的神色。
現在臉色平靜,但時不時緊握的指節還是看得出他在忍耐,靜太后看在眼裡也只能在心底歎氣,怎麼藺少閣主一不在,你這孩子連自個身子都不懂得照顧了呢?
「母妃?」
靜太后沒開口,只是用眼神掃向蕭景琰腰帶間垂下的那塊白玉佩,這意思蕭景琰明白,悄悄開口:「他被招回去了,後日回來。」
「等他回來,請他來我宮裡一趟。」
「母妃身子不舒服?」這下蕭景琰也收了笑,一臉嚴肅的望向靜太后。
「不,我身子沒事。」
「那…?」
「我想跟他多聊聊,聊某個人啊,不懂得照顧自己。」太后嗔笑望著身旁瞪大眼的兒子。
蕭景琰這下還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只能低頭去看著腰帶間的白玉佩,怎麼會是母親找他告我的狀呢?
在腦子時不時的抽疼與母親含著笑的眼神,蕭景琰在後半場宴席的注意力幾乎都定格在腰帶上的白玉佩,一散場,送回靜太后後就立即回寢殿。
「全都退下吧。」
摒退宮人自個慢慢地的走進內室,自從藺晨老是會時不時偷溜進來後,蕭景琰就再也不讓任何宮人接近內室。
脫下沉重的外袍,解了繁雜的冠冕裝飾,回到桌案旁,有些發怔的望著案上的奏摺,今日似乎還沒看上幾本,忙了整日人也有些倦了,不過該做的事還是得做完。
倒了杯茶準備要開始批閱,低頭仔細看著,手順著習慣放筆的位置摸去,沒碰到筆反倒摸到個毛絨絨的東西。
抬眼往放筆墨的位置瞧去,有雙圓滾的黑眼珠子也歪著小腦袋瞅著自個,這一看讓蕭景琰忍不住睜圓了雙眼。
「你這只小東西是從哪跑進來的?」
蕭景琰伸出食指輕點了點那帶著粉色的長耳朵,小兔子似乎也不怕人,抬起上半身用鼻頭嗅了嗅,又繼續低頭咬著大樑陛下的毛筆。
「哎,這只筆可不能咬。」一看那筆身都快被咬出一道凹痕,連忙把這撒野的毛團抓到手上。
這只不怕生的白色毛球就跟一個手掌差不多大,捧在手上的感覺倒是新鮮,這幾年自個除了馬跟藺晨的鴿子之外,倒是許久沒碰過這種小動物。
不過我宮裡怎麼會有兔子?
蕭景琰仔細想了想還是想不透牠是怎麼跑進來的,印象裡宮中從沒出現過兔子,要不然早就被那幾隻偷跑進來的肥貓給叼走了。
這兩年宮裡鴿子的數量倒是多了不少,不過宮人們似乎都有了一定的默契,那些翱翔天際的白鴿,就算每只都肥美的使人饞,但千千萬萬是打不得也射不得,要是少了一隻,可是會被那位少閣主給牢牢記上一筆。
這話從蒙卿口中說出著實讓蕭景琰忍不住笑了出來,竟然肥到連蒙大統領都讒了,改日讓藺晨招幾隻給我瞧瞧究竟變得多肥了?也不怕飛不動。
想起那個一向瀟灑的人,蕭景琰嘴角忍不住噙著一絲淺笑,頭疼似乎也好多了些,思念或許真是最好的藥吧?頭是不疼了,反倒換是心上泛起密密麻麻的酸疼。
沒料到自己會陷得如此之深,第一眼初見時還覺得這人怎麼能如此不正經,氣得差點想直接拔刀,沒料到幾年後卻跟他變成現在這種關係。
手指感覺到被輕舔了下,蕭景琰垂眸望著被兩隻小手抓住的指間,突然有一個莫名的念頭出現,這只兔子該不會是他帶進來的吧?
立即抬頭望向上方的樑柱望去,不看還好,這一看蕭景琰差點又想拔刀扔上去,那張直瞅著我笑的臉…太欠揍了。
「哎,剛才明明還笑得挺好的,怎麼又收了笑呢?不錯不錯,不到一個時辰就發現了。」
藺晨穩當當的跳下樑,走到桌案對面坐下,直接拿起蕭景琰的茶就喝了起來,順帶夾了塊丈母娘的愛心榛子酥配茶。
「你哪時回來的?要是我今晚都沒發現,你就一直待在上頭?」抱起兔子直接橫了一眼刀過去,整個大樑恐怕沒他闖不進的地方吧?
「那怎麼行,要是你到就寢前都還沒發現,我直接摸上床不就得了。」藺晨這話應得那是一副理所當然,語畢還挑起抹囂張的笑眨了眨眼。
蕭景琰不理會他話裡的輕薄,摸著手上乖巧的白色毛團問:「不是說了後日才回來?老閣主肯放你走?這只兔子哪逮來的?」
「叫爹,我想你了,這不就趕緊回到媳婦兒身邊,我真要後日再走,老頭子不知道又要扔多少事到我身上,當然陪他吃完飯就溜了,這兔子我半路上看見,瞧牠還挺可愛的,順手就抓回來應個景。」
回來路上遠遠瞧見這白色毛球被卡在樹洞裡,不斷撲騰著兩隻小腳ㄚ子,起初還以為有一家子待在那,結果只有牠一隻小傻瓜被卡住,拔出來見牠也不怕生,模樣還挺可愛的,就順手塞進袖裡一塊拎回來給景琰了。
「你提早溜了,老閣…爹一樣會派鴿子拿工作扔你。」蕭景琰輕輕摸著這毛球的小腦袋,難為你被個土匪給抓走了。
「等牠們飛過來再說吧,別扯老頭子了,幾日不見,景琰想我嗎?」藺晨雙手攏在寬大的袖裡,笑瞇了一雙桃花眼。
蕭景琰本來不想理他,不過轉念一想,在他面前自己強撐著也沒用,幾日不見,的確是想他了。
「這幾日沒你擋在眼前,是挺不習慣的,這樣少閣主滿意了?」
知道蕭景琰心裡承認,嘴上硬是不肯直接明說,藺晨哪會不懂他這點彆扭的心思,看破不說破,樂呵呵的拉過蕭景琰的手,就往另一側靠近床榻半敞著的窗邊帶過去。
「行行行,我滿意極了。」
「幹嘛呢?小心別壓著兔子。」拍掉摟在自個腰上的手,小心的把這團白色毛球放到一旁。
「回來路上瞧這月色挺美的,前些日子總是下雨,今日好不容易放晴了,這下有兔子,有丈母娘的餅,嫦娥瞧不見,我瞧我媳婦就得了,夠本了。」
把人緊緊摟在懷裡,大掌一路從肩膀滑向腰再揉上身後那微翹,至於外頭的月色,藺晨看了一眼就把窗給關上。
「少閣主這樣就夠本了?」滾進床榻裡閃過藺晨亂揉的賊手。
「哎,這麼說起來,的確少了一樣事。」
「要喝酒自個去拿。」被他這麼一鬧人也倦了,蕭景琰懶洋洋的躺在床榻上,撐著腦袋抬眼瞟向藺晨。
「沒情趣,我才不是想喝酒。」
「那是什麼?」瀲了層水光的眼中滿是笑意。
藺晨慢悠悠地解著蕭景琰的腰帶,抽出那塊玉佩時,俯身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低聲道:「夜晚長得很,我可以慢慢的告訴你。」
白兔延著落下床榻一半的腰帶滑溜下地,抬起一雙粉色長耳晃了晃,不滿的咬著那昂貴的腰帶磨牙,而床榻上兩人的注意力,早就沒放在窗外的月色與兔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