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東西全收齊了。」明誠拍了拍手上沾上的塵土,兩個人,三個箱。
「挺少的,我們離開時就帶了這些?」
明樓歪著頭思索起自個還有什麼沒帶過來,走得匆忙,他只記得自己緊緊握著阿誠的手,一路都不肯放開,怕放了,就會被那些追殺者搶走這另一半。
明誠哪會不知道大哥的意思,輕歎了一口氣應道:「就這些了,連書都沒辦法帶,咱們之後再慢慢逛舊書街收回來吧。這三箱裡,一箱是咱們倆的簡單衣物,第二箱是身邊慣用多年的雜物,第三個箱是明台的,他要求要咱們一塊替他帶過來。」
「咱們明家要破產了。」
「大哥你就放心吧,小金庫本人就在這,明家別想破產。」
開什麼玩笑,要是讓大哥或明台持家,會不會破產這我倒不好說,有我在,休想!
「說得也是,有阿誠在,大哥放心。」
點點頭牽起阿誠的手拍了拍,抬眼環繞了這久違的屋子,得重新把這屋子弄回當年的模樣,拉著阿誠回到沙發上坐著,才這幾個箱也用不著急著整理。
「大哥,你就這樣放下一切,會覺得可惜嗎?」
明誠偏頭望著明樓,這些年大哥過得有多辛苦根本不為外人所知,但現在卻跟一場空沒兩樣,甚至連明公館都得放手。
日本倒臺,新政府要秋後算帳,找的必然是之前日方的人,明家更是直接被當成頭號敵人,就算新政府的頭兒早就知曉大哥的身份,卻一樣什麼都沒說直接列入清算明單。
要不是大哥事先跟明堂哥把明家剩餘的產業都轉走,恐怕咱們倆是沒辦法這麼快脫身。
他也不敢跟大哥說,之前自個已經跟明堂哥立下了生死約,一旦兩人只能走一個,明堂哥一定要不顧一切保住明樓。
「我倒是真的不覺得可惜,該做的事,咱們倆都盡了一切最大的努力,現在總算成功擊退敵人了,也不負多年來一路犧牲的戰友,不過把牌位挪回蘇州老宅祠堂,倒是有點內疚。」
不能讓父母與大姐的牌位在家裡蒙塵,乾脆全放回老宅與明家祖上一同安置,多得明堂哥出面才談妥,要不以我的身份肯定不被諒解。
「是這樣沒錯,但是多少還是替大哥覺得不值,這事真要謝謝明堂哥了。」
老家其它親戚光是躲大哥跟我都來不及了,要不是得趕著離開上海,還真想把大姐牌位直接給帶來法國。
「我問心無愧就行了,一切全都結束了,明長官與明秘書徹底消失在那艘郵輪大火之中,現在只剩下明樓與明誠了。」手指仔細的摩挲過對方手上的繭子,明樓心想這雙手總算不用再沾血了。
「明長官是消失了,但明大少爺可是從未消失過,敢問大哥,這家徒四壁的模樣該怎麼辦呢?」
一進門他都傻眼了,竟然連床墊都沒了,整屋子就只剩下這張沙發,要不是太寬搬不出門,恐怕現在跟大哥只能坐地板了。
「也快十年沒回來,是得好好整頓,天知道房東會連床都搬走了,現在屋子是搶回來了,慢慢收拾回以前的模樣吧,咱們倆的家就剩這了。」抬頭望著老舊的吊燈,乾脆一次大整修算了。
明誠嘴角噙著一絲淺笑道:「有大哥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不過大哥當年不是說過,以後的家要在湖畔旁樹林邊?」
「那是退休後的家,咱們得多工作個幾年,我回學校教書,你看要不要一塊回來當我助教,等退休後再找一處湖畔旁樹林邊的地方蓋一棟屋子養老。」
「真的呀?」笑瞇了雙瀲了層水光的黑亮大眼。
「當然是真的,說到湖畔旁樹林邊,之後整頓好,阿誠你再畫幅新的家園給我,送大姐那幅是綠意盎然的夏日,我要秋景。」那大小掛房裡剛好。
「好,之後買畫具來畫。」
那幅家園離開上海前已經拿去埋入大姐墳頭邊,大姐對於我們三個來說是家的存在,大姐不在,家也不成家了。
「現在只能讓那幅畫先陪著大姐,再過個幾十年就換我們下去陪她。」大掌輕拍了拍阿誠的後頸。
「那大哥你肯定要殿后了。」
「胡說,我是大哥,怎麼能讓小的先下去。」抬眼不滿的瞟向阿誠。
「這事不管你是不是大哥,我想你再多陪我幾年,我要先走。」抬起下巴悶哼了聲。
「竟然敢扔下大哥。」
「總比大哥扔下我好,說好了。」
「小渾蛋。」低頭一吻輕輕覆上。
之後的事誰也說不準,我無法想像阿誠不在我身邊的模樣,搞不好立即跟他一塊走也說不準。
「這些年看過太多生離死別,看開了,咱們倆得好好活著,畢竟還有個小弟在呢。」講起明台,跟大哥互看一眼同時輕歎了一口氣。
「他還是待在上頭?一切都結束了,程錦雲不也去香港了?他留在那幹嘛?」雖說是假結婚,沒料到程錦雲會陪著直到一切結束才離開,也算是有情有義了。
「離開之前我有收到他最後一封電報,說一切都結束了,他想替王天風守喪一年,之前有任務不敢有這種念頭,現在總能這麼做了。」
「他想通瘋子的意思了吧?」
對於瘋子明樓不知道是該繼續恨他,還是想抓他狠揍一頓,今生這梁子結大了,只希望來生別再碰上。
「對於明台來說,王天風是特別的存在,不止老師,或許還有其它感情,他說要陪就讓他陪吧,行李不都一塊跟著咱們過來,說一年後就會過來,要我們記得留下他的房間。」
「隨他吧。」輕歎了一口氣點頭。
「好了,大哥咱們先把家搞定,再好好規劃之後的事!餓了嗎?要不要出門看有什麼能買?好險錢帶得夠多,可以把整間屋子缺少的傢俱都給弄回來。」
「這時間沒得買了,算了吧,咱們累了整日,睡覺去,等天亮再出門採買,你瞧月亮挺圓的,法國今日是幾號?」偏頭往一旁半敞的窗望去,白晃晃的月光照得外頭雜草都蒙上一層亮光。
「快十六了,算起來上海剛過了中秋呢。」
「這幾年也沒再過這些節日,都忘了過節是怎麼樣了,只記得明台以前總是吵著要吃一堆餅,大姐會被阿香纏著一塊拜月亮。」往年那些事真的只能回憶了。
「我就被大哥抱著去樓上看月亮,小少爺也會抓了滿手食物跟著跑上來。」
站起身去窗邊看著上頭的月光,人家都說國外的月亮比較圓,不過再怎麼圓,也比不上當年從家裡望出去的模樣。
「不算過了。」
明樓跟上前,張開手臂從背後摟住那纖細依舊的腰,這幾年忙到根本連一丁點肉都沒長。
「嗯?為什麼。」偏頭望著明樓好奇地問。
「巴黎比上海慢六個鐘頭,現在晚上十一點當作是上海的時間,也還沒過呢,差一個鐘頭才十六。」一本正經的解釋。
「這樣也行?」
明誠望著一臉認真的大哥,他也只能苦笑了,這理由不是以前小少爺忘了寫功課的藉口嗎?
「當然行,明家我說了算。」
「是是是,那剩一個鐘頭,咱們現在既沒餅也不用拜月亮,明大少爺想怎麼過?」
「有你在我身邊就足矣,陪我看看月色吧。」十指緊緊纏著拉到唇邊吻了一下。
「有大哥在,就算家徒四壁我也是可以接受,明日要先買什麼?趁現在可以想想。」更加貼近大哥懷裡問道。
「先買張床吧,咱們今日只能裹外套睡地板了,起來肯定腰酸背痛。」
「還有鍋碗瓢盆跟打掃用具,水跟煤氣也要記得去申請開通。」
「書桌鋼筆。」
「畫架顏料。」
「紅酒。」
「調味料。」
「明誠。」
「整個人都是大哥的,大哥甭買了。」
「那麼我只好也把自己送你了,前半生咱們倆的身份太多,是你大哥也是戀人同時也是兩方的上級跟明長官,從今日起我明樓就只屬於你一人,請問明誠先生,收不收?」雙手貼在阿誠兩頰邊,嘴角含著笑微微勾起。
月光灑在那雙瀲了層水光的眼中,明誠笑得連眼睛都彎了起來,帶著笑應道:「我收下了。」